第93章 暗看花
曹筠翔被皇帝这么一问，着实有些犯难，谄媚笑道：“哟，老奴可不是允衡王那八面玲珑的心思，哪能知道他的打算。”曹筠翔眨着耷拉的眼皮子，顿了顿说：“老奴盘算着，宁国公不欲将昨日之事上奏，必定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以他那个性子，一早就得跪在上书房外头哭天抢地了。”
李琰拉着长音哦了一声，“那你说说看，他是想到了什么？”
“左不过想起了一家老小，生怕行差踏错呗。”曹筠翔跻身上前，垂首低声道：“老奴不解，若宁国公当真上奏了，陛下可是要替他做主？”
李琰摩擦着手掌，发出细凑声响，“朕是明君，自会替他做主，可惜了……”李琰失落愁绪涌上心头，苦叹一声，“江淮平庸多年，时时刻刻都提防着呢，也罢，他如此做派也合了朕的意，就由着宁国公府多存留一段时日吧。”
“陛下英明。”
李琰无视了曹筠翔的奉承，思来想去总觉着错漏了什么，“你去将温岱叫来。”
“是，老奴这就去。”
别看曹筠翔老迈，可这腿脚倒蹬起来比那刚入宫的小太监还要略胜一筹。绕过这道门，跨过那道槛儿，辗转来去便将温岱从北镇抚司门带到了卿和殿的偏殿里头了。
“臣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李琰身着明黄衮龙袍端坐着，垂眼看去轻道一声起身，“朕问你，这几日宫外可有动静啊？”
温岱知道皇帝想要知道什么，挑拣着重要的说道：“回陛下的话儿，臣散出去的人回禀，允衡王这些时日并无不妥，府中更是安静如常，至于今日为何没有上朝，想来是他那义女在外惹了祸事，怕陛下降罪，不得已才称病不愿外出的。”
李琰默不作声，思忖片刻后又问：“允衡王义女你可知道多少？”
“回陛下，臣底下的人回禀，此女自幼就是孤女，若非允衡王将她可怜养在膝下，怕是早就饿死街头了。”温岱顿了顿，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允衡王钟爱岐黄之术，在苏安的那些时日多半都是在行医问诊，颇受当地百姓的爱戴。他无心治理封地，更不愿打理府中产业，据臣底下人说，允衡王的私产全都由此女在打点着。”
李琰眉梢上挑，兴致盎然哦了一声，“那她打点的如何？”
温岱稍作犹豫，斟酌后说道：“此女颇有些手段，在苏安地界儿的商铺做的风生水起，就是前些年陛下解了海禁后，此女还带人前往云港渡口与外邦人做起了交易，缂丝换毛皮，粮草换金银器物与香料，随后运回苏安进行兜售，银角子可是赚了不少。”
李琰越听越有兴致，正了正身子又问：“女子经商也不算罕见，她明知朕的王弟是身份贵重之人，竟还能行此举，岂非有故意之嫌？”
温岱说：“臣听说，允衡王极其疼爱这个义女，府中大小事务多不过问，全凭她做主，想来没有故意不故意之说。”温岱瞟了李琰一眼，急忙又说道：“此女聪颖，心性更是狠辣，小小年纪撞见恶徒当街调戏民女，她一怒之下竟命人砍下那人手足，埋进厚土之中当了盆景儿。”
李琰瞪大眼睛，神情抖擞道：“此事当真？”
温岱忙不迭道：“臣不敢胡乱编排，只因那人是苏安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恶人，她此举虽狠毒，却也是为民除害，因此臣做了主，未将此事上奏给陛下。”
李琰未降罪于他，遂问道：“你觉着此女如何啊？”
温岱坦诚不公说：“臣以为此女心性狠辣却不滥杀无辜，行事乖张仍有迹可循，心善却也不是好相与的。”
“依你所言，昨日之事想必是事出有因了。”李琰指尖叩打在桌上，发出细脆的响声来。
温岱颔首，“昨日宁国公府的徐老太君有意为难，宁国公嫡女更要掌掴于她，依臣看，此女不过是后发制人，以牙还牙罢了。”言罢，温岱想起另一桩事，急忙道：“陛下，宁国公之子江珏留书出走了。”
李琰略感惊讶，“留书出走？”
“是”温岱也大感奇妙，这宁国公府再落败那也是勋贵之家，他又年少得了封号，世子身份亦是尊贵，怎就能留书出走，当真是让人参详不透。然而，温岱却不敢道出实情。当日江珏出府，锦衣卫也有暗中盯梢，只不过这江珏平日里就是个混不吝，更何况那日他手摇‘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折扇招摇过市，盯梢的人只当他又闹起了脾气，谁料想这一去竟是有去无回，人间蒸发了。
“可有查到他去往何处了？”李琰有了猜疑，江珏恶名远播，纨绔子弟本不应过分在意，可一想到江淮为人，他不免心生疑窦。
温岱连忙泥首伏地，“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李琰沉了脸，“你这锦衣卫指挥使倒是成了吃干饭的了。”
温岱猛地磕头，颤颤巍巍道：“陛下恕罪，还请给臣一些时日，臣定能挖出江世子去往了何处。”
李琰冷哼一声，“去吧，去司礼监领上二十大板，就由着蒙逸监刑吧。”
温岱纵然不愿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磕头领罚出了偏殿。
温岱走后，曹筠翔送上茶汤，“陛下喝口茶消消火气，别是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啊。”
“你可是替温岱抱不平啊？”
“哟，老奴可不敢。”
李琰气急反笑，“罢了，你且拦住他的去路，让他自个儿回去面壁思过吧。”
“哟，陛下体恤，可真是温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李琰睨了他一眼，“你这老阉奴，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与温岱走的进，仔细当你的差，莫要兴风作浪，否则朕可不会顾念旧情饶你狗命。”
曹筠翔冷汗奔涌，脸上赔着笑说：“老奴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兴风作浪啊，陛下明鉴。”
“去吧，莫要在朕耳旁啰噪。”
曹筠翔暗自松了口气，悄然退出殿外拦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