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如镜
宋绾离见他有所警惕，不禁笑出了声，旋即抬起纤纤玉手，面朝身旁一划，说道：“世子瞧瞧，这斗室内可还有旁人？”
宋绾离聪明至此，在江珏进入斗室之际，就已遣了白青等人去外头候着，方才又刻意提起江淮在朝当差一事，以此作为引子让江珏将仆从喝了出去。现下斗室里，唯有她与江珏这孤男寡女了。
“世子可曾听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故事？”
江珏脸色铁青，怒视着宋绾离不肯言语。
他越是恼怒，她越是笑靥如花，“世子不知，那就由小女子来说一说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左不过是干柴烈火，亦或是强人所难，世子以为，您是哪一个？”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江珏怒发冲冠，正要用折扇敲打茶几之际，再次被宋绾离出言制止了。
“世子还是息怒的好，若是你的仆从听到声响冲了进来，小女子保不住清白事小，连累了整个宁国公府可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儿啊。”
面对宋绾离的胁迫，江珏不得不放下折扇，瓮声道：“我不曾见罪于姑娘，姑娘为何如此待我？”
宋绾离摇了摇头，“世子说错了，我不曾与你有仇，只想知道令妹邀我入府所欲为何，仅此而已。”
“我……”江珏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绾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一丝慌张，连忙再下一城，“方才听了世子的一番言论，小女子实在是不敢苟同。世子年少俊朗，仪表堂堂，岂是毫无大才的酒囊饭袋之人。您不过是宽厚待人而不得，胸有点墨无处用罢了，想来这宁国公府上，早已将世子归在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一派之内，小女子难免为世子有所不平啊。”
江珏眼中闪过一丝感伤，顷刻间掠夺而去，剩下的唯有眼中一片静宁，“你是如何知晓？难不成允衡王在我家中安插了人手？”
她摇头，嗟叹道：“世子应知，女子过活不易，可生在高门府邸的男子又何尝好活？世子年少倜傥，本应天高海阔任你遨游，无奈身侧无人，独木难支怎能成就一番事业，依小女子来看，世子心疾过重，自是要宽心的。”
她侃侃而谈，他静静聆听，她每一句话仿佛都说到了江珏的心坎里。自懂事以来，他极力想要闯出一番事业，入仕途走官武他都无所畏惧，无奈父亲从不正眼看他，只道他不学无术，丢了宁国公府的脸面。长此以往，江珏断了那热血心思，真正地当起了这上郢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没想到啊，能了解他至深之人，竟是眼前这初次相遇的女子。
宋绾离无心戳他心伤，却也不得其法，唯有继续下去，“世子方才虽然恼怒于我，却不曾表露半分无礼，依旧于我好言相劝，此等气度，怕是这上郢诸多公子都要甘拜下风了。”
江珏没有言语，而是看着她。她言语间透露出欣赏之意，淡淡几语，却似甘霖倾洒，滋润了他早已干涸的心。
“小女子方才失礼，还请世子海涵。”宋绾离诚心颔首行了一礼。
江珏深深吐纳，抓起折扇，歘地一下展开后笑道：“本世子宽宏大量，自不会与你一般计较。”
宋绾离应声抬头，莞尔道：“世子心胸宽广，小女子不甚敬佩，只不过……”宋绾离故作为难，委屈巴巴的说：“小女子恳请世子直言相告，以安我慌乱之心。”
话已活到这个份儿上，江珏早已被宋绾离折腾的七荤八素，从威胁到赞许不过顷刻间，而此时的江珏，早已放下芥蒂，仔细回想了起来。
片刻后，江珏迟疑道：“那日家父归府，一同前来的还有北镇抚司门的百户程忠。那时我虽在房内，却无心听他们说了甚，直到舍妹突然说起邀你入府时，我方才听了两句。”
宋绾离陷入沉思，难道是她想差了？江珏之妹并无恶意？
不，她的思虑没有出现偏差，而是……
“姑娘怎不说话，难不成以为本世子在骗你不成？”
宋绾离斩断思绪，笑吟吟地说：“世子多虑了，小女子自是信得过您的。”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敢问世子，这程忠与锦衣卫千户顾卫书，廖聪可是相识？”
江珏大惊，“你认得他们？”
“有过几面之缘。”
江珏了然，“顾卫书是程忠的顶上，而那廖聪本世子并无接触。”
听了他的话儿，宋绾离瞬间醍醐灌顶，她朝着江珏微微一笑，“世子，小女子已知晓令妹邀我入府所欲为何了。”
“啊？”江珏惊奇道：“你知道了？”
她点了点头，“世子有所不知，小女子与家父尚在金华台时，顾卫书奉旨前来，而后归京，程忠与令尊一同入府，若我没猜错，令妹应是心怡大皇子殿下的吧。”
江珏惶骇之余险些打翻了茶几上的瓷杯，“你……你如此胡言，岂非污蔑。这话儿要是传了出去，舍妹还如何自处，还请姑娘收回刚才的话儿吧。”
宋绾离见他如此慌张，心中更加确定了，“小女子是否胡言，世子心知肚明，今日巧遇，能与世子畅聊至此，小女子感恩在怀，日后定当结草衔环。”说罢，宋绾离从茶几前起身，戴上帷帽转身欲走。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宋绾离背对着他，掀开竹帘的一角时说道：“宋绾离。”
“本世子记住你了。”
她上扬了嘴角，再无言语，掀开竹帘向外走去。
不时，钱柱儿从外面进了斗室，见江珏脸色阴郁，连忙上前询问：“主子，那姑娘可是惹到您了？”
江珏拿起折扇，用力地敲在茶几上。
宋绾离从茶寮出来时，华荣与竹月已经归来，这会儿正与白青等人候在外头，见到她时，几人蜂拥而上，左看右瞧，来来回回好不仔细。
“你们几个可是瞧够了？”
竹月见她无恙，悬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下了，“姑娘遣了白青等人出来，奴婢实在是担心的很啊。”
宋绾离由她扶着，一边走一边说：“今儿不枉此行，回府之后备好衣衫首饰，三日后，我要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