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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思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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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花夕拾,拣尽枯萎。

    旧事重提,悲悲戚戚。

    宫墙之内,多的是悲伤可怜之人,冯昭仪不过是宿命下的又一个可怜虫罢了。

    那一年夏至,洽闻选秀在即,冯家从安阳逃至兰珩府,以避此劫,然而没过去多久便得了旨意,需派一女前往应选。冯轮本不想送女入宫,可如今领了旨意,便是骑虎难下没了退路。冯轮千推万阻不想和皇家攀上关系,因由浅显了然,当今陛下昏庸无度,天下人皆知,若真送女入宫,岂非推入火坑。宫廷内院如同猛虎,冯轮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应对之策,眼见是没了法子,冯轮不得已才将幺女冯缨送去了宫中。

    冯轮膝下有两儿四女,唯有冯缨乃妾侍所出。

    她虽不受重视,但在府中过的尚可,无非是吃穿用度比照姐姐们少了许多。冯缨年满十五,已到了及笄之年,她期盼着能遇上一如意郎君,白首同归。然而天不遂人愿,那日父亲前来,泫然泪下,冯缨惊慌失措,连忙扶他坐下。

    冯轮哭的肝肠寸断,冯缨连连安慰,待他哭的没了力气,这才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

    冯缨听了他的话,神色愕然,惊慌之下险些栽倒在地。

    冯缨扶着地罩勉强站稳,她呆呆地看向父亲,见他心有不舍,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冯缨便知道她这一生完了,身为妾侍生的女儿,身份本就低贱,入宫必不可扭转,她注定要在那高墙之内,囿于一隅,终了此生。

    冯缨没了期盼,最终奉旨应选。

    她终是记得,那几日恍如噩梦一场。她初入宫中,因长相甜美,受尽百般折辱,在这阉人横行的内廷,时不时便会被捏上一把,掐上一下。冯缨羞愧难当,却又不得其法,只能忍气吞声。而后的几天里,冯缨经历了层层筛选,从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再到察其贞洁,每过一关,就如同扒掉了一层皮,毫无尊严可言。

    冯缨贱命一条,可也并非不知廉耻,那一日她脱掉了衣衫,宫女前来检验,宫帘后头的几个小太监窃窃私语,嬉笑调侃,冯缨听到声响,顿觉寄颜无所,咬破了嘴唇才撑到了最后。

    穿上衣衫,冯缨早红了眼眶,在回到了住处后,遇上了有着同样遭遇的秀女,几人围桌而坐,那时冯缨才知道,这宫中的宫女和太监多有关系好的,太监虽算不得男人,但却有着七情六欲,想要一饱眼福,宫女自会行个方便。

    冯缨对这偌大的宫廷知少甚少,直至那一日圣旨到来,她被封为昭仪,移了寝宫,看着满屋帐幔,锦衣华服,婢女在侧,她方觉得重活了一回,逃出了那磨人的地狱。

    而后的半年里,冯缨得了恩宠,陛下待她温柔似水,关怀备至,头回感受到被人疼爱的滋味,冯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那些阉人再不敢造次,他们卑躬屈膝,他们百般讨好,纵然知道这些人并非真心,可又得罪不得,她只能将这厌恶的情绪埋藏在心底。

    就这样,冯缨一边华蜜着,一边敷衍着。突有一日,冯缨干呕不止,请太医来瞧,竟是有了身孕。冯缨喜不自胜,安心养胎,苦熬十月,终诞下一麟儿。冯缨看着襁褓中的婴孩,满心欢喜,可没过多久,她便无法欢愉了。身为妃嫔,不能抚育皇子,眼瞧着孩子被抱走,她却束手无策。

    日子就样熬着,慢慢地,她的孩子长大了。那天他偷偷跑出宫门来瞧她,不大的小人儿甚是英勇,他攀过高高的门槛,张开手臂叫她娘亲。冯缨知道这不合规矩,他不能这么唤她,可她又期盼的不得了,她要过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冯缨终究是没能如愿,宫人们赶来将他带了回去。自此往后,冯缨总会偷偷告诉自己,来日方长,等蹊儿长成,他们母子自会相见。

    然而老天再次戏弄了她,冯缨的期盼落空了。那一年她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整日干咳,越发虚弱,直到阖上眼,她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种种过往,如同烟云,而她早已埋入厚土,化作白骨,熟料今日,竟还有人记得她。

    李成蹊微红着眼眶,声音略有颤动,“冯昭仪是侄儿生身之母。”

    李衡见他黯然神伤,心有不忍,“倒是本王不好,勾起了你的伤心处。”李衡指了指他身前的圈椅,“你坐下,不必拘着了。”

    “谢王叔。”

    李成蹊敛了心神,坐上了圈椅。

    “身在皇家,人人都有无奈之处,你贵为皇子,应当省得。”李衡再次推了推瓷杯,轻笑道:“这松萝清苦入喉,顷刻甘甜,堪为佳品,侄儿既然中意,何不一饮而尽。”

    李成蹊怔了怔,应声端起瓷杯将茶汤一饮而尽。

    李衡见他神色有所好转,便问道:“本王问你,房中之人是谁?”李衡离宫前往封地多年,能想起的皇子实属不多了,若非替其诊治时褪去衣衫看出了端倪,他断不会将李成蹊唤至书房。

    “王叔,大哥是母后所出,名唤成瑜。”

    李衡捏着瓷杯的手紧了紧,旋即就松开了,“那他又怎会受伤至此?”李衡虽隐遁封地多年,可这外头的事依旧了若指掌。皇帝时至今日都不曾下旨封东宫,可李成瑜身为长子,封太子又是迟早的事儿。李衡嗟叹时移世易,眼下李成瑜还在昏睡,伤势严重,性命堪忧,纵使真的救回来了,这往后的前程只怕是要彻底断送了。

    李成蹊正襟危坐,习惯性地摩挲着瓷杯边缘,他清了清嗓子,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由于身处军营之中,涉及军中事务的地方全都被他剔了出去,如此一来也就算不得违反军令了。

    李衡听了他的话,连连摇头,“营中军令如山,不可违逆。成瑜胆大妄为,惹此祸端,想来宋昌义那老匹夫也逃脱不了干系。”李衡瞟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能否救回,且等他喝了汤药再说。倒是眼下本王有一疑惑之处,侄儿可否给本王解惑?”

    李成蹊收回手,轻声道:“王叔问便是,侄儿定当知无不言。”

    李衡笑了笑,“你是如何看穿本王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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