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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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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楚幅员辽阔,有青山碧水,更有戈壁高原。自太祖皇帝称帝以来,北楚便是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规矩习俗繁冗复杂,而在百年沧桑后,有的荡然无存,有的依然盛行。起初,北楚女子崇尚香钩,以足小为美,金莲欵欵,纤纤轻云,尤其在达官显贵,士绅名流中甚是流行,若哪家的姑娘是个大脚,怕是要被一口唾沫淹死于家中了。

    时至今日,虽仍有人崇尚金莲足,残害自家闺女儿,可相较以往,情况倒是好转了不少。

    宋绾离从中受益,无需裹足,虽为商贾医者之女,身份不够高贵,门楣亦不够荣耀,可她腰缠万贯,富甲一方,未来许配个同等人家还是绰绰有余的。当然,高嫁还是低嫁她不甚关心,只在意倾心之人是否良配。

    宋绾离收了那藤萝饼,自是要前来道谢,不曾想思虑过甚竟崴了脚。

    她痛到咬紧牙关,险些喊出声来。

    竹月连忙矮下身替她揉搓,待疼痛有所缓解后,她装作若无其事,整理了衣衫继续前行。而她不知道的是,有人透过窗屉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更不知道的是,她高岭之花的姿态在某人的眼中已开始松垮坍塌,裂出了缝隙。

    宋绾离在一众婢女的跟随下进了门,依旧是老成持重的模样。

    李成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禁上挑了嘴角。说来也是奇怪,自小忍辱偷生,苟活至今,已算他福大命大,又何尝肖想过喜出望外,乐以忘忧的滋味。如今看着她款款而来,他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有点窃喜。

    见她与一众婢女进了门,李成蹊撑住扶手站起身,拱手行一礼。

    “钱公子不必多礼。”宋绾离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素日家中唯有我与家父,稍显冷清,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严重,在下腿脚不便,行迈迟缓,未能与尊上请礼,是在下失礼了。”李成蹊环视四周,嗟叹道:“在下跟随家中叔伯行商多年,所去之处虽都是繁华之所,可真要和这金华台作比较,实在是登不得台面,况且姑娘这里的松萝甚合我意,实属佳品,只可惜……”李成蹊愁容满面,悲切道:“只可惜在下兄长生死未卜,待兄长转危为安,在下还真想多留些时日的。”

    李成蹊客道两句实属正常,可千不该万不该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想这金华台唯有她父女二人,李成蹊一外男想多留些时日,这话不论怎么听都过于孟浪,大有存心不良之嫌。

    李成蹊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忙不迭道:“在下唐突了,请姑娘莫要见怪。”

    宋绾离听了微微一顿,但很快就释然了。她是无拘无束惯了,没道理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而他红了耳根,故作泰然的模样,倒让宋绾离愈发想笑。宋绾离正要揶揄两句,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内间走出几人,为首的人已绕过紫竹屏风,他面容些许憔悴,却仍挂着笑意。

    “父亲。”宋绾离急忙上前,打量道,“父亲可有不适?”

    李衡摆摆手,笑道:“无事。”

    宋绾离仍不放心,无奈旁人在侧,只得作罢。

    “晚辈钱广,自陵济府而来,上郢人士,今日得李大夫施以援手,救我兄长性命,晚辈感激不尽,还请李大夫受晚辈一拜。”李成蹊退后两步,冲李衡行大礼。

    李衡捋着胡须,受了这一礼,“老夫身为大夫,自当以人为本,钱公子何须多礼。只是令兄遭遇重创,老夫哪怕倾尽所能也未必能挽救其性命,如今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老夫这里有张方子,你命人前去抓药,待令兄服下汤药,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说罢,李衡便将拟好的药方递交于他。

    都说久病成医,李成蹊这些年所受,已让他略懂医理,虽不熟稔,但看张方子还是可行的。

    李成蹊见药方无疑,便递给了贺庆平,“去抓药。”

    “是。”

    贺庆平不敢拖延,接过药方拔步而走。

    “李大夫,不知我大哥现下如何,能否一见?”李成蹊面露急色,揖手询问。

    李衡捋着胡须,摇了摇头,“令兄现下还沉睡着,钱公子若无事,可随我来,老夫有话要说。”说罢,李衡旋过身,正颜厉色对宋绾离说:“你这丫头,穿的怎如此单薄,仔细着凉,还不回快些回房。”

    竹月聪明,听懂了话外音,连忙上前,“姑娘,奴婢服侍您回房更衣。”

    宋绾离欲哭无泪,刚才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疾言厉色起来。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就了然了,身为闺阁女子会见外男,不着帷帽不说,竟还与之攀谈,为世俗所不容,也难怪李衡气恼了。

    宋绾离心中怏怏,面儿上还是顺着父亲的话悄然退了出去。

    “钱公子请随老夫来。”李衡先一步走了出去。

    李成蹊紧忙跟上,跨过门槛时,李衡已行至庑廊中央。

    “公子请随我来。”长生平日跟随李衡左右,繁杂之事多由他来打理。

    李成蹊点点头,“有劳。”

    李成蹊在长生的引领下行至书房,进了那扇门,长生挪了圈椅过来,随后又沏了茶汤,关上了直棂窗,这才关门退到了院儿里。

    “钱公子无需客气,坐吧。”

    李衡坐到书案前,将桌上的青花瓷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李成蹊没有落座,而是面朝端坐于书案前的人行一礼,“侄儿成蹊见过王叔,愿王叔身体康健,福泽绵长。”李成蹊弯腰拱手,垂首不起。

    李衡没应声,端起瓷杯呷了口茶汤,清苦入喉,片刻便淡了,浮升甘甜。李衡放下瓷杯,笑吟吟地看着行礼之人。

    “行了,这里不是宫中,没那么多的规矩让你守着。”李衡离京多年,规矩体统在他这里已失去了意义,不追求功名利禄之人,何必在意繁文缛节。

    “你叫李成蹊,行几啊?”

    闻言,李成蹊直起身,神情肃穆道:“王叔,成蹊行六。”

    李衡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本王依稀记得,宫中曾有位冯昭仪,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因此得陛下青眼,后又诞下一麟儿,她本应一生荣华,岂料诞下麟儿不久,便身患重疾撒手人寰,你可以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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