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换命
耳边隐约传来几声轻微的铃铛声响，林羽抬起头，发现她们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棵挂满许愿牌的大树下。
月光皎洁明亮，无数满怀希望的美好祝愿像一片片树叶般，悬挂在两人头顶沙沙作响。
有些是木牌，有些是彩带，还有不少精致的香囊。
串着细小的铃铛，风一吹，便发出悦耳的轻响。
林羽靠近了两步，抬头望着这满树的期待，怔怔开口：“向神明许愿真的能实现吗？”
赤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一定，神仙都很懒。”
林羽刚嗯了一声，眼里划过一瞬的黯淡。
却听到赤旖接着说：“但你向我许愿的话，就一定能实现。”
林羽蓦的转过头，赤旖的目光中蕴藏着无限的温柔。
她对着林羽笑的的那一瞬间，好像全世界的向日葵都盛开在了林羽眼前。
林羽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可以许几个愿望？”
“几个都可以！”
林羽笑着道了声好，然后歉意道：
“对不起，我刚刚情绪不太好，没吓到你们吧！”
“他们不知道，但你确实吓到我了！”
赤旖一边回答一边擦干净了树下的石凳，示意林羽过来坐。
两人并排坐在一处，赤旖看着林羽那张满怀愧疚的小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林羽逐渐拧起眉头的时候，她摸了摸林羽的头道：
“你不开心那就不开心，想发脾气那就发脾气，管别人怎么想干什么？”
林羽皱眉：“这样不好，成年人情绪稳定是基本。”
“但是也允许情绪稳定的人偶尔心情不好，你就是太稳定了才会……”
赤旖顿了顿，笑着看向她。“才会把自己气成这个样子。”
林羽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赤旖刚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就听见林羽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他们都更喜欢男孩呢？”
赤旖看着她，在林羽看不见的角度里，腥红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
“因为没见过世面呗！我在世上活了一千多年了，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
林羽瞬间捕捉到了重点！
“也就是说，以前从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赤旖嗯了一声，“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
“那就好……”
林羽无意识的摩挲着自己的袖口，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就觉得男孩要比女孩高出一等。
你知道吗？我老……我从话本上看到有些很落后的山村，都会有一个专门用来抛弃婴儿的沟渠。
那下面全是被摔死的女婴，全部都是……女孩儿。
可能就是你说的，因为他们没见过世面，才会一边看不起女孩儿，一边又要依靠女孩儿。”
赤旖点了点头，
“嗯，阿羽说得对。所以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都是没有错的。
他们狭隘的思维，不该成为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借口。”
林羽听完重重地点了下头，两人相视一笑。
林羽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个许城主夫妻俩到底在搞什么！”
“急什么？”
赤旖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起一个空白的木牌，冲林羽笑道：
“来都来了，要不要也写一个愿望挂上去？”
林羽：“你不是说不一定能实现吗？”
赤旖思索了一会儿，伸开双臂说道：
“那你可以写下来挂到我身上，我帮你实现。”
“神经病啊！”
林羽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笑个不停，但还是接过了木牌。
周围没有笔，林羽随手捡起一块棱角尖利的石头往上刻字。
笑得手一直在抖，半天才好不容易刻完。
她抬头问赤旖：“你要写你的愿望吗？”
赤旖挑眉道：“不用了，只要无悬不给我添乱，我的愿望应该还是能实现的！”
林羽：“怎么你的愿望无悬也参与了吗？”
赤旖摇了摇头：“他还是别参与进来比较好！”
林羽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但既然赤旖不写，她也就直接从石桌上取了红线，系好愿望牌，咻的就朝树顶扔了上去。
这枚许愿牌十分懂事地挂在了一个很靠上的位置。
林羽喜滋滋的朝赤旖挑了挑眉，满脸的快夸我快夸我！
“阿羽真厉害！”
赤旖笑着牵起了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林羽应了一声，两个人就像幼儿园刚放学的小朋友一样，两只手握在一起，一晃一晃地往观里走去。
承载着无数人心愿的许愿树依然傲立在风中沙沙作响，似是在送别二人。
待二人的背影逐渐模糊后，一缕黑雾细蛇一般飞快地攀上了那枚刚刚挂上去的木牌。
只见木牌上刻着一行整齐的小字：
希望赤旖永远幸福快乐！
那缕黑雾震颤着，把整个木牌都包裹了起来。
几分钟后，黑雾散去，木牌依旧好好的挂在原处。
只是背面多出了一行遒劲有力的刻字：
希望阿羽也永远开心幸福！
另一边，悬西观院中。
四个人齐刷刷抱臂看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奶娘，一时的压迫感极强。
阿墨被无悬早早地带回了屋子里。
用他的说法就是，怕一会儿鹿尊暴走吓着孩子。
毕竟不是鹿隐尊的催眠可从没失手过，这次居然栽在了一个凡人奶妈身上。
鹿池看着一个个模仿自己动作的家伙一阵无语。
无悬和千度两个不靠谱的也就算了，怎么连祁千纪都沦陷了？
但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因为只要一想到刚刚林羽失望又愤怒的眼睛，她就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鹿池皱着眉，直接单枪直入：“自己说吧！自己坦白，少遭点罪。”
奶妈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被吓的。
颤颤巍巍的回答到：“说，说什么？”
鹿池啧了一声，奶妈跟着浑身一颤，连忙道：\"我说我说！\"
“是老爷！是许易非！他说他们许家世代单传，一定要一个儿子来延续许家的血脉。
可是夫人生出的却一个接一个都是女儿，然后……”
奶妈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接着开口道：
“如果你们真的能阻止老爷再作孽，我豁出这条老命去也无所谓了！
是老爷突然有一天抱回来一尊神像，说是有法子能生出儿子来。
我们原本以为是请了一尊送子娘娘回来，却没想到他说的法子，是用女儿的命来换儿子的。”
“二小姐那时才五岁，三小姐也才刚刚出生三天，全都被他抱走了。”
无悬一脸错愕，音调都拔高了几个度：
“你们知道是用女儿的命来换，许夫人还能同意他把孩子带走？”
奶妈重重点了下头，“是，夫人是同意了的。因为老爷家世代单传。
夫人说不能断在她那里啊！而且，而且老爷也说会好好安置两个孩子，夫人才……”
无悬气得呼呼直转，正要再跟奶娘理论。
鹿池一把按住了他，语气冷淡道：“所以夫人之后就生出了许道？”
奶娘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变得迷离而癫狂，她不停地摇头否认：
“不是的，小少爷不是夫人生的，小少爷是老爷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的！
老爷说那孩子是许家的血脉，是许家的儿子。
可那明明是个死孩子，抱回来的时候都没有气，身子都是黑的！”
奶娘说到这突然一把拉过左手边的婴灵，起身跌跌撞撞地举到四人面前，让四人一一看过。
“这个，这个才是夫人生的四小姐，她还没出生，就被小少爷夺了命！
我看着夫人长大，成亲，再生下孩子。
那时夫人还让我摸过四小姐，明明感觉到四小姐在夫人肚子里动的。
可是老爷把小少爷抱回来以后，四小姐就也滑胎了。
四小姐差一点就能来到这个世上了，她那时都八个多月了，就差一点点……”
无悬拧着眉，“她死了，许道就活了？”
奶娘无力地点了点头，目光涣散，
“然后夫人就疯了，说她受不了了，说老爷害死了她三个孩子，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儿子！”
“夫人说老爷把她的孩子供给了邪神，用活生生的孩子，去换来了一个早就死了的杂种！”
奶娘叹了口气道：“其实府里很多老人都知道，小少爷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能长这么大，全是用三位小姐的生魂养着的！”
“可是能养多久呢？小少爷才五岁，后面等三位小姐的生魂耗尽了，又要糟蹋多少无辜的女孩子！”
奶娘猛地抬起头，眼中似要迸发出火焰，整个人都在颤动着，隐约竟有成魔的趋势。
鹿池不动声色地与千度对视了一眼。
千度握拳成诀，消去了奶妈身上的魔气。
奶妈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无悬也立即捏了一个收魂诀，把三只小鬼重新收回了坛子里。
鹿池依旧顶着那张万年冰山脸，漠然道：
“但凡长个脑子，都知道用女儿的命来换儿子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哪来的邪魔歪道，想出了这么阴损的法子。”
“说不定这只是他们想抛弃女儿的借口罢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蓦的响起，四人循声望去。
就看到林羽一脸淡然的站在不远处，身后站着赤旖。
林羽微微颔首向几人点头示意，谁都没有提刚刚她突然离开的事情。
千度快步走到赤旖身侧行礼道：
“少尊主，阿羽大人，要不要属下这就去把那个城主抓过来！”
赤旖看向林羽，以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林羽摇了摇头，道：
“先不急，那边许道有鹿池的药吊着，他们暂时发现不了被当做养料的婴灵已经不见了。”
“我跟赤旖也已经看过，许易非供奉的邪神早都跑了。
许易非毕竟是一城之主，贸然把人抓来，不妥。”
无悬闻言扬了扬拂尘，有些着急：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林羽沉默了半晌，继而开口道：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既然许道不是许夫人生的，那许易非为什么认定自己抱回来的孩子就是许家的血脉？”
在众人正疑惑的时候，鹿池看着林羽，突然开口道：
“我们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林羽：“是的，他们的大女儿呢？”
那个唯一没有被抓来当养料的大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