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墨
洗漱完毕后，林羽躺在床上，收起了平时总是温和微笑的模样，神色冷淡，一看就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但这才是林羽原本的样子。
她天生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却没能拥有一个可以不谙世事的人生。
林羽抬起光滑细腻的左臂，这里原本有一排无法愈合的疤痕。
每一道疤都是她的崩溃与绝望，以及那无法释怀的曾经。
她的一生都没遇见几个好人，可是莫名穿书以后，遇到的人却大都良善热情。
林羽眉头放松了些许。
她开始喜欢这里了。
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林羽用发带将头发随意一绑，然后把那只簪花别了上去。
下楼续订了客房后问了客栈老板书店的位置，准备去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记载。
有些灵异志怪的话本，说不定真的会有去魔界的线索。
林羽在书店泡了一上午，几乎把所有妖魔精怪相关的书翻了个遍，也没有多大收获。
最后在老板隐隐不满地目光中随便挑了几本感兴趣的话本子结了账。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她想着翻过的书里提到过的，人间有一些地方会有仙使驻守。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如果能找到一位仙使，说不定对方能帮自己回魔界呢！
林羽拎着一摞捆绑整齐的书往回慢慢溜达着，顺便看看街边卖的吃食。
她也是昨天看到这些吃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穿书以来都没有吃过东西。
一是她现在是一只树精，估计只要晒太阳就饱了。
二是她穿书前一直在生病，吃什么吐什么，她对于食物早都没了兴趣。
饿了才想起来吃几口，死不了就行。
林羽现在瞧着这些小吃食，竟然久违的有了想吃东西的感觉。
溜达一圈后，林羽在路边买了个闻起来麻辣鲜香的肉酥饼。
刚准备逛下一个摊子，突然听到一声兴奋的大叫：
“打啊！谁把这咬人的狗打死了，爷赏谁银子！！！”
林羽皱眉，循声望去。
只见前方围了不少人，人群中央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衣着考究的男青年正站在马车上，手舞足蹈地指挥周围人动手。
大约是哪个有钱的公子哥被路边野狗咬了吧！
但看那公子哥手舞足蹈的样子，也不像受了伤啊！
林羽往前凑了几步，透过人群的缝隙，刚好看到地上蜷缩的身影。
竟然是个小孩子！
看着只有四五岁大，很是瘦小的一个孩子。
此刻抱着头缩成一团，被几个人皮球一样来回踢。
林羽瞬间血气上涌，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穿过人群，横臂挡在了那个小孩子前面。
马车上的男子本想破口大骂，可是看到面前佳人阴鸷的神情以及那双阴沉沉的眼睛，心里竟然一阵发毛。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头顶。
青年哏着脖子喊了声“走！”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应声而动。
几个打人的随从立马跟着马车就跑，他们离得近，更能感受到那股让人胆颤的威压。
竟让他们生出一种，他们几个加一起也奈何不了这个看起来柔弱貌美的女子的恐惧。
旁边围观的人见人走了也陆续散开了。
林羽挡着小孩的左臂有些颤抖，刚刚大脑空白那种失控感让她熟悉又痛苦。
大脑某处突突跳着，传来阵阵抽痛。
她忍着不适，蹲下身去看那个孩子。
小孩身上套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宽□□布衣裳，脏兮兮的，好多地方都破了洞。
露出的皮肤上都是青紫的痕迹，明显是新伤加旧伤。
小流浪猫一样的孩子蜷缩着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林羽按了按跳动不止的太阳穴。
把书和饼的绳子绑到一起打了个环结，挂在手腕上。
然后腾出手轻轻抱起小孩，往昨晚刚卖过羽萼枝的那家药铺走去。
药铺的胡掌柜认得这个小女孩，转头叫来他闺女把小孩带到里屋去清理伤口，顺便上药。
他则靠在柜台上跟林羽倒核桃一样滔滔不绝。
“这小叫花子经常见，老在这条街晃荡。”
“别的叫花子都是一伙的，就她一个单枝儿，人家嫌她小，不愿意带她。”
“那可不就被欺负得厉害嘛！有时候碰上别的叫花子欺负她，我还帮忙把那些人赶走。”
“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秀秀小时候穿过的，哦！秀秀就是我闺女。”
“我家也想过把这个娃娃带回家来，可她要找她娘，不愿意。”
“那就只能碰上了给点吃的，给几个铜板了。”
林羽在纸上接着写到：她有名字吗？
胡掌柜捻着不长的胡子想了会儿，说道：“以前把她带回家的时候问过，她说她娘叫她阿墨，姓什么……不知道。”
胡掌柜说着，拿起另一只笔把“阿墨”两个字写在了林羽问题的下面。
随后又开口问到：“那你准备把这个娃娃怎么办？”
“要是你能把她带在身边也好，看你也是孤身一个，带着她还能有个伴儿。”
“唉，不过这娃娃犟，也不见得愿意跟你走。”
林羽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写：等她养好伤，随她。
胡掌柜点了点头，说道：“阿墨小娃娃能遇见你也是她的福气，你先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娃娃怎么样了。”
林羽点头表示知道了。
胡掌柜走后，她看着纸上阿墨两个字。
能选这个字做孩子的名字，她原本的家庭应当也是个书香门第。
也不知道是家庭遭遇了变故，还是小孩子走丢了。
里屋的帘子被掀开，掌柜女儿胡秀秀搭着帘子，小阿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头顶被扎了个冲天揪，脸上还是不规则的淤青和红肿。
身上换成了另一件宽大但干净的衣服，应该也是胡秀秀穿过的。
胡秀秀看到林羽，有些无措的笑了下，“阿墨不让我抱，非要自己走。”
林羽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阿墨仰头看向林羽。
柜台边站着的女子身形修长，逆着光看不清脸，一袭白纱宛如神女，手里还提着一摞书和一包吃食。
就像她记忆中，娘亲带着给爹爹的吃食和备课的书，和她一起送爹爹出门时的样子。
林羽其实对于小孩子有种本能的恐惧。
就在她纠结该怎么跟这个小孩交流时，只见对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油纸包。
难道是，饿了？
林羽蹲下身，把那个油纸包拆开托在手上，示意阿墨来拿。
小阿墨眼眶通红，一瘸一拐地走向林羽。
就在林羽准备把肉饼递给她时，阿墨却突然扑进了她怀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喊着“娘亲”。
林羽无措地看向胡秀秀，胡秀秀正偷偷抹着眼泪儿，连一旁的胡掌柜都眼眶红红的。
林羽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抱住阿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小的人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直趴在娘亲肩头哭得睡着才停下。
林羽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一只手就能轻松抱起。
给孩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转头询问老板医药费，胡掌柜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不用给钱了，这娃娃能有个好归宿就足够了。叔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肯定能好好对待这娃娃。”
林羽点点头，垂手一翻，一朵小小的粉白花朵出现在手心。
林羽把花放到了柜台上，在胡掌柜骤然睁大的眼神中，抱紧阿墨飞快溜了。
生怕晚一秒自己就要被动折寿了。
走时卷起了一阵风，几片花瓣被吹落到地。
胡掌柜赶忙心疼的去捡，地上却是空空如也。
“大概是被风刮走了吧！可惜啊可惜！”胡掌柜小心捧着那朵小花，轻轻放进柜子锁了起来。
林羽原本打算直接抱阿墨会客栈的，但在路过裁缝铺时稍稍迟疑了一下，抱着阿墨走了进去。
熟睡的小人儿被量尺寸的师傅各种摆弄了一通，也只是嘟囔了几句，没有醒。
林羽选好款式和布料，付了定金，然后把小阿墨抱回了客栈。
直到被放到床上，小阿墨都没有醒。
想来真的是累坏了！
可人虽然睡着，一双小手却死死抓着林羽的衣袖不放。
林羽试着挣脱了一下，刚离开了一点点，阿墨便呜咽着喊娘亲别走。
林羽无奈，只好陪着躺在阿墨旁边，把小人儿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拍着拍着，不禁哑然失笑。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身边会有一个小孩子，自己还充当着母亲的角色。
甚至可以说，在她自己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结婚生子这一项。
再加上她也不喜欢小孩子，原本是准备这辈子都一个人生活的。
可是奄奄一息的阿墨透过人群看到她，两个人对视上的那一刻，阿墨脱口而出那句无声的娘亲。
让她毫不犹豫就挡在了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前面。
林羽摸了摸阿墨柔顺细软的头发。
阿墨动了动，睡眼朦胧的看着她，然后轻轻在她手心蹭了蹭。
声音软糯可爱：“娘亲～”
林羽笑笑，给阿墨掖了掖被子，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阿墨把头埋进她怀里蹭了蹭，又睡着了。
林羽一阵失笑，真像自己以前捡的那只小流浪猫啊！
阿墨。
林羽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以后，阿墨就归林羽喽～
杂草丛生的庭院被人精心清理出了一条路，从大门穿过长廊，直到某间屋子门口。
月色初上，一抹修长的身影撑着腿坐在廊边，闪着寒光的獠牙面具被随意丢在一旁。
手指细长，捻着一片粉白的花瓣，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就说她很有意思吧！”
“我改主意了，钱我不要了，事成之后把她给我！”
“那我不管，你们肯定有办法让我把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事情自然没问题，人我不是已经送到她身边了？”
“静候佳音吧！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