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幼年往事（十九）
骨头被打断重新接上，药剂注射入体内，胡一已经记不清了，他在痛苦中醒来，又昏迷，感觉这辈子的苦都在这里受完了，他有很多次以为自己要死了，每次醒来，却都看到那重复的戏谑神情，以及不变的语音腔调：“今天你感觉怎么样呢。”
胡一不能给他任何回复，因为所有的话都可以成为他下一次更加残暴的对待，他突然想起以前做解剖实验的小白兔，手下的触感是那么绵软，直立起来的耳朵都是粉嫩的，他用手术刀剖开小白兔的肚子，摘去它的器官时，他看见小白兔的眼睛从明亮变得失去活力，但它也一句都没有叫过，兔子的忍痛力极强，他有时想想自己，跟这个兔子也没什么两样。
他在解剖小白兔的身体时，有心疼过小白兔么？
好像是有的。
但他不过是…怜悯，看它可爱，才生出来的些许怜悯。
他的手术刀还是毫不犹豫的落了下来。
……
他就是兔子。
他分不清楚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转移了几个地方，每次醒来，周围的环境都不一样，清醒的时间很短，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四肢的感觉越来越迟钝，他应该是要死了吧。
那人看着自己的实验体越来越虚弱，知道这么久的病毒已经将他的身体掏空，基因已经开始向无法预估的变异演化下去，他最后问了胡一一遍：“今天的感觉怎么样呢？”
本以为胡一不会回答他，他将手插进口袋，满不在乎的向外走去，手术台上传来了胡一的声音，他讲话已经极为费劲，但还是一字一字的说道：“如果我下地狱，一定会带着你。”
声音很笃定。
那人舔了舔牙齿，被气笑了，真是什么地方都是软的，嘴还是很硬，他回去抽取最后一支试管，毫不犹豫地注射到胡一体内，说：“这是最新研制的，可以重新构造人的身体，但是嘛，还是半成品，有点疼，不过你一定能经受的住的，不是么。”
他将试管注射进去，试剂通过血液扩散到身体各处，身下的人剧烈的挣扎，嘴里不停嘶吼着，克制不住的巨大痛苦让他的身体痉挛，眼神也不复往日的清明，胸口剧烈起伏着，肾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又痒又疼，恨不得让胡一挣开捆住自己手臂的皮带，挖掉皮肤，直接抓挠自己的肾脏。
太难受了。
那人看着胡一丑态百出的样子，心情已经颇为愉悦，他轻抚过胡一的额头，慈爱的眼神像是在看在叛逆期的孩子，他温柔的说：“不疼了。”
……
那人轻轻哼着小曲，是他家乡的一首灰暗歌谣。
被禁锢的娃娃啊
很喜欢很喜欢
在梅雨季节
天空中都是暧昧的气息
雨滴落在皮肤上
我将它的四肢拆解
它极亮的瞳孔折射出浓郁的黑
风吹过树叶
我将它的头皮揪下
装上了我的头发
行人匆匆而过
我要让它穿不了衣服
下雨时的青草气味
我要把我的骨头安在它身上
我的骨头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一切都让我赋予
我是他的主人
我们密不可分
雨伞是红的花朵是红的心脏也是红的
娃娃怎么可能有心脏呢
我将我的心脏切开一半
我的娃娃活了
独属于我
……
胡一最近很开心，他有一个很帅气的恋人，外面的丧尸很丑，很可怕，还会咬人，可自己的恋人不会，虽然他的恋人也有时候咬他吧，但是都是痒痒的，他的恋人可帅气了，在末世降临，好多人都感染成丧尸那个丑样子，但他的恋人还带着他，一路护着自己，对自己也温柔体贴，更重要的是，做饭特别好吃，他的恋人哪样都好，每天还会贴心的问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呢？”
胡一总会乖巧的给出回答：“我很好。”
严淇会摸摸他的头，说：“饿了么，要不要吃东西？”
胡一摇摇头，“你还要出去吗？”
“是的，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要多问好吗？等不着我就自己先睡吧。”严淇摸了摸胡一的脸，胡一的身体是冰冷的，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一个人正常的时候是怎样的，胡一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没有饥饿，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严淇正在观察这局尸体什么时候展现出攻击性。
当初他注射进液体时，胡一已经停止了心跳，当他以为这个玩具没用了的时候，胡一的尸体竟然坐了起来，问道：“这是哪？”
严淇靠近胡一，胡一的眼睛依旧是茫然：“你是谁？”
他看了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似乎是判断着胡一是不是在骗他，他轻柔的摸了摸胡一的头发，说道：“我是你爹。”
胡一想了想，最后还是笃定道：“你不是我爹，我们俩长的一点也不像，而且，你还这么年轻。”
“整容了，我今年五十四了。”严淇复而又说到：“你也该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丑样子。”说完递给胡一一面镜子。
胡一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两颊凹陷，胡子拉碴，黑眼圈增加了几分死气，头发也有隐隐发白的趋势，整个人憔悴的很。
胡一简单看了一眼，就递还给严淇，更加笃定：“你不是我爹，我们俩一点都不像。”
严淇发现他竟然还在意这个，然后说道：“好吧，我坦白了，我们曾经是，恋爱关系。”
“恋爱关系？”胡一思考了一会，“我们是什么时候恋爱的呢？”
严淇面不改色的说着瞎话：“应该是你上学的时候。”
“那我的家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严淇拉开窗帘，说了句：“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胡一透过窗户向下看去，到处是残垣断壁，断楼废墟，巨型的藤蔓包裹住最高的一整个大楼，楼下已经废弃的街道上，行走着密密麻麻，面容可怖的丧尸。
胡一害怕到后退两步。
“知道怎么死的了么？你现在，也是个死人。”
胡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和心脏，都是停止跳动的。
严淇看胡一的表情呆滞，一时没消化得了这样的信息，他也不着急，抱着双臂金晶看着胡一。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胡一慢慢说道：“我现在是一具尸体？”
严淇回复道：“可以这么理解，是我救了你，我的恋人。”
试剂只是一个半成品，还有更多的差异性得从胡一的行为表现出来，他需要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