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比起害羞这种不知所谓的感情，还是疑惑要多一些。
好不容易用“夜蛾老师有事找你当面谈”撵走了五条悟，夏油杰觉得现在问一下风对自己的态度问题时机正好，越早弄明白就能越早找到解决方案。
两人现在在一家街边的冷饮店里，虽说九月的天气没有它的前两个月那么炎热，但长时间待在室外还是会让人难以忍受。
夏油杰拿起自己的冷饮喝了一口，冰凉的碳酸饮料暂时抚平了夏日的焦躁。这焦躁从见到风开始——或者更早之前就出现了，在这个难熬的苦夏之中。
他揉了揉眉心，将注意力转移到谈话本身上：“是因为我救了菜菜子与美美子，你才对我比较友善吗？”
其实也有想问是否是雏鸟效应之类的影响，但就夏油杰自己的观察，风对他的态度不像是这种类型。
“不，是因为我非常在意你。”因为自称不吃除了负面情绪以外的东西，风的面前只放了一杯柠檬水，里面细小的气泡慢慢上浮。气泡相互挤在杯子与水面接触的地方，风看着它们一个个破裂，将之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对于这个回答，这次夏油杰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我不认为自己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不是什么事。”风抬起头，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只手指向夏油杰心口的位置，“你灵魂的色彩，让我感到亲切，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会被你吸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自然地落在了夏油杰的脸上，准确说应该是在凝视夏油杰的眼睛，像是正在透过他的眼睛观察着里面的什么。
夏油杰没有回避他的视线，但可能是这个答案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看着那双通透的蓝色眼睛的时候，他的思绪不自觉飘散起来。
（风的眼睛……没有瞳孔？）
上一次被这双眼睛吸引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当时的各种内因外因，虽然有过对视，却没有好好看清对方的眼睛。
比起那时寒冷的冰海，现在的风给人的感觉像是自己手中的这杯半透明状的青蓝色碳酸饮料，在前者因过低的温度迅速杀死没有耐受能力的生命的时候，后者只会带来纯粹的爽快和清凉（以及体重）。
（这样的差异是因为什么？）
回过神来，发现风还盯着自己，夏油杰一顿：“……抱歉，一下子走神了。”
风默默收回视线，继续自己刚才的观察气泡行动。
“你刚才说‘灵魂的色彩’，那是指什么？”
“是只有我和、”话说一半，风突兀地顿住了，眼上的点状眉向中间蹙紧，一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却没有得出结果的模样，“……才能看到的颜色。”
夏油杰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和语焉不详的部分：“怎么了？”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还有一些人。”面对夏油杰的追问，风没有遮掩的意思，表情苦恼，“他们应该对我很重要。”
“失忆吗……？”夏油杰跟着皱眉，因为处理了不少咒灵导致的恶性事件，对于各种相关后遗症及表现他还算熟悉。
（难怪看起来和周围格格不入，这样想来恐怕不止因为之前的经历，失忆也要算在其中一环了。）
风看起来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夏油杰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以免造成糟糕的后果。才被碳酸饮料压下去的烦躁感似乎又有了复发的苗头。
他将剩余的饮料一饮而尽，喉结上下移动，冰凉的液体汹涌进入食道——企图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放下杯子后夏油杰看到了风投向这边的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
“你喜欢它吗？”风的视线落在被喝完的玻璃杯中，里面余下一点淡蓝色的液体和几个在气温的作用下慢慢融化的冰块。
“一般吧。”夏油杰回答，他瞥了一眼手中还带着冷意的玻璃杯，这杯东西对他最大的吸引力只有它的低温，其余的部分都属于附加品。
“那天的食物呢？”风继续问。
“‘那天’？”这个模糊的指代语让夏油杰反应了几秒，“你说关东煮吗？也一般。”
这个答案让风有些不解：“可是一开始你将它们吞入口中后，表情是开心的。”
是在疑惑这个啊。夏油杰明白了风会问前两个问题的原因了，并打算组织语言给他解释，同时心里不由得为自己积极的态度感到一丝疑惑。
（我是这样热心的人吗？）
“这个得分情况来看，吃关东煮的那次我很饿，而且是在晚上，那个时候吃热气腾腾的食物会更能满足人对食物的需求，而这杯。”他随意摇了摇杯子，里面的冰块和杯壁碰撞，发出令人愉悦的清脆响声，“在这样的炎热天气里喝最合适不过了——因为它有大量的冰块。”
“我明白了，你会开心，是因为它们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了，并满足了你的愿望。”风做出总结。
“差不多。”
“其他的人也是这样吗？”
“不如说有智慧的生物都会觉得这种心想事成的顺遂状态很不错吧。”
“会一直开心吗？”
“应该不会，不过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我想也不会后悔就是了。”
风顿了顿，提出了新的问题：
“这就是神诞生的原因吗？”
“……我个人是无神论者，但是如果你是指宗教信仰之类的诞生，我觉得这个原因比较复杂，应该不止满足愿望这一条。”
“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例如社会背景之类的……我不是特别清楚这类的历史，如果你想知道具体内容的话，可以去图书馆或者相关博物馆看。”
“好。”风点头，不再问夏油杰问题了，诸如“图书馆是什么”“应该怎么去那里”的问题也通通没有问。
这样反而让夏油杰感到了不自在，他想问风“你不想知道应该怎么查找这些知识吗”，但是又觉得这种提问方式太过突兀，暂时想不出比较委婉的说法，只好低头用冷品店附赠的金属搅拌勺拨弄起杯中剩余不多的冰块来。
他开始又一次漫无边际地回忆，想到夜蛾正道给他的观察和监视任务，想到被他从村庄里带出来时看起来狼狈不堪的风，想到那晚燃烧的村庄以及清晨辉光下浮沉的颗粒……
他没有弄懂风对他的感情，倒是弄懂了自己对于这个少年的看法。
就像是遇到只落单的小动物，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无法饲养，也希望它能够好好活下去，所以会留下自己的伞，会留下食物，会联系其他可以饲养的家庭，总之，不希望自己释放善意的对象那么轻易的被环境或者其他危机抹消。
所以才会一次次地伸出援手。
（这算是沉没成本吗？话说用这种词来概括感情会不会太冷酷了。）
夏油杰思忖着在平常的自己看来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企图从中找到逃避现状的缝隙，然后一头钻进去。
“喂——你们两个，把我哄去夜蛾老师那边受苦，结果自己偷溜这里来吃甜品了吗？”伴随着声音的出现，一只胳膊揽上了夏油杰的肩膀，当然就收紧的力度而言，完全是可以指控为谋杀的程度。
“这地方还不错嘛，啊，禁烟的话就有点……”另一个女声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