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与情与诗
夜幕下的街市华灯璀璨，那是漫天星河在人间的倒影，美妙绝伦却虚无缥缈。
灯红酒绿中的沉沦，会让人忘却现实的烦扰，只是狂欢过后，留下的只会是更加空虚的灵魂。
魏娈赤脚走在长街上，零星散落的碎石硌伤了她细嫩的脚掌，斑斑血迹，浸染了来时的路。
“你是谁？”瑜乔在她耳边轻轻的问起，媚音丝丝绕人心魄。
“不知道……”
那一瞬间，她又看见了晚娘，在面前的镜子里，自己变成了晚娘。
那年的北境，晚娘也在这条长街上走过……
如初生般稚嫩的脚掌，通过与地面的摩擦来体会生存的真实，这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痛苦，是独立行走的压迫感。
她曾想过像先前那样，哭喊着逃回某个温暖的地方，可回头却发现，那是和前方一样，没有尽头的黑暗。
日升月落，花谢花开，如百川终归海，不见回首，不余喘息。
那些已经独立行走的人，早已结起了厚厚的茧，半透明淡黄色的茧，包裹着它整个后脚跟，透过那层模糊的黄，依稀能看到褐色血块的残留，那应该是先前血泡塌陷后的印记吧。
没有语言，没有文字，没有思想，婴孩是如何站立并走向这个世界的？人的本能是怎样的强大？
晚娘知道，自己早晚也会生出那样的茧，走路就不会再痛，只不过，那得是血泡生出又塌陷之后了……
好冷啊……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子昭披着斗篷站着灯火下，雪花一簇簇得落在他睫上，又一点点融化，晶莹的水珠在他脸颊闪动，可爱又诱人。
一点轻吻落在他唇边，啄走了摇摇欲落的水珠，晚娘走上前，依偎在他怀里抽泣，他的怀抱看起来很温暖，似是在暴风雨中坚实庇护，仿佛躲进去，就可以有足够的勇气继续走下去。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和我在一起好么？我好冷……”
没有过多的话语，光滑的温暖在躯体碰撞间氤氲，如夏日阳光撒遍身体的每个角落，除却一切阴霾；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充斥在唇齿鼻息，湿润的游走甜蜜而危险。
“你是谁？留在我身边好么？有你在真好，我不怕了……”
“是吗？那我就不走，我是子昭，你又是谁？”
“我……”
晚娘撑起身子看向面前镜子，镜内是无尽的黑暗，子昭环从背后环住她的肩，绒绒的脑袋紧贴着她红润的面颊：“起来做什么？我又不会走…”初醒时略带沙哑的嗓音如陈酿般让人迷醉。
“是啊，你可是子昭啊……”晚娘伸手抚摸着他的耳垂，轻声叹了一口气，神色黯淡了下来……
伴随着凄厉的嚎叫，子昭的脑袋被撕成了两半，一颗狰狞的蛇头从脖子的裂口处窜了出来。
魏娈松开皮囊的耳朵，一把攥住了蛇头。那蛇疯狂扭动着蛇身从皮囊中蜕了出来，蛇尾自下方腾空卷起，缠住了魏娈的手臂，粗糙的蛇鳞上渗出青黑色的毒液，仅仅一滴就烫坏了手臂上一大块皮。
剧痛之下，魏娈下意识的松开了手，那蛇身子一弓，窜出了几丈远。眼看着就要逃脱，只听嗖的一声，一只金羽箭穿透了蛇身，把蛇死死钉在了墙壁上。
镜内幽深的混沌里，魏娈手持弯弓缓缓走出。那弓身蛟鳞为角、梧桐为干、龙筋犀胶、金漆银丝，煞戾之气令人望之生畏。
她走向近前，从蛇身的创口中剜出一颗绿色妖丹，凌冽的杀意在四周流窜：“为什么要害我！”她问那蛇妖。
“我和姐姐潜心修炼这么多年，只为跟在主人身边，你不过区区一个半妖，你凭什么！”尽管被剜去了妖丹，但瑜乔依然没有服软的意思。
“主人？子昭吗？”魏娈冷笑：“你喜欢他？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确实是一个半妖，若论众生平等，你尚且能和我相提并论；但若要分出个高低贵贱，你又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瑜乔挣扎着还想说话，身上的金羽箭就被重重抽了出来。
“算了，不想听了……”魏娈擦拭着箭头是墨绿色的血液自言自语。
地上的瑜乔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魏娈看看她又看看眼前的镜子，疑惑的触了触前方一成不变的黑暗。
“还没死吗……”魏娈喃喃道。
黑暗生于心底，恐惧如噬心的毒液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直至死亡。外来的蛊惑不过是诱出心魔的药引，若不参破，便难解脱。而恐惧和忧虑达到尽头，便是愤怒，是毁灭一切的暴戾。
来自于旁人片刻的温存，不过是滋养人迷失堕落的温床，是停滞不前的借口。
若不参破，那便杀破！既知是迷瘴，一起毁了又如何！于其痛苦忧心的死去，不如剖开它，看得清楚，死得明白！
手中的法器在妖力催动下微微颤动，魏娈转身挽起金弓，瞄准镜子的中心就射出了一箭，只见一道刺目的金光，镜子裂成无数碎片向四周飞溅开来……
黑暗的尽头是街市繁华的灯火，还是那条熟悉的长街，子昭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魏娈看着渐渐靠近的子昭的脸有些恍惚，自己现在是谁？直到瑜叶凄厉的喊声提醒了她，她已经不是晚娘了……
之后的事情魏娈有些记不清，她只觉得好累，回到客栈便沉沉得睡了过去。
瑜乔伤的很重，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瑜叶碍于子昭的关系也没有再闹，匆匆拜别了众人取走妖丹，带上瑜乔的原身回阳山重新修炼了。说来此事也是她们寻衅在先，并没什么好怨怪。
次日中午，魏娈再次醒来时屋子里空空如也，也没有看到平日里子昭忙碌的身影。她撑着有些僵硬的身子朝门外走去，看见子昭正在和檀凌商量着什么，走近了去听，原来是关于修复妖丹的一些问题。
魏娈悄无声息的出现让两人明显楞了一下，立马停止了讨论。看见二人遮遮掩掩的表情，刚刚清醒的魏娈不禁生出一丝无名的火气，话也没说转头就回去了，子昭追上去叫，却并没得到回应。
“你怎么了？这么快就醒了，有没有不舒服？”子昭跟进了屋子，抱着魏娈的肩膀仔细探看。
和梦里一样长长的睫毛，雪白的披风，虽然没有落雪，但柔和的日光打在侧脸上显得更加朦胧美好，眼前的子昭除了说话的神态表情，其他的和幻境之中几乎一模一样。
魏娈幽幽得看着他，似是在思索。突然，魏娈狠狠的扑了上来，将他死死压在床框上，冰凉纤细的手指划过他温热的面颊，又滑进他滚烫的脖颈，那凸起的喉结适时的滚动了一下。
“我伤了你的小情人，生气了吗？”此刻的魏娈眼神已经迷离，她贴着怀中人的耳垂轻轻呵气，低哑却极致魅惑的嗓音一丝丝流入子昭耳间。
“你怎么了……”子昭忧心的看着眼前的神志不清的女人，身体却并没有躲闪，任凭她亲吻抚摸。
氤氲之息渐浓，子昭也陷入了飘忽玄幻之境，上身的罩袍被他褪去了一半，胸口随喘息猛烈的起伏。
就在他正要身心沦陷之际，魏娈突然停了下来，咯咯的笑声从身下传来，那笑声越来越尖锐刺耳。
魏娈抵着他的胸口慢慢抬头，大笑之后闪出的泪花还挂在眼角：“看来，不是你～”
“什么？”！子昭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下笑到痉挛的魏娈，双手撑在床头两侧，健硕的身体上挂着涔涔汗珠，脑子还没有从缠绵梦幻中走出来。
“我说，不是你！我就是试试，事实证明，我这里那个人，不是你！感觉不对～”魏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翻身下床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吧，饿了，吃饭去～”
说罢她转身就走出了屋子，子昭半掩着身子呆坐着，像个刚塑好的石像：“什么感觉！？都什么跟什么呀！”
门外突然窜出檀凌的身影，他慌张得摆着手，努力澄清自己不是故意要来欣赏这幅活色生香：“我就路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罢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