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因果
通灵阵陷入了一片黑暗，这应该是周淮安的头落入无妄崖底时的画面，但周围太黑，什么样看不见。
子昭收了通灵术，俩人相视不语，半晌，子昭开口道:“善恶有报，如今他也算还了怨了，送他去酆都吧……”
“嗯……”魏娈叹了口气，将怨灵收起，当她封缚灵阵的时候，神情猛的一惊，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刚刚那里的……是召阴的法阵！”
“什么？”子昭满是疑惑。
“陈家灵堂!有召阴阵!他家的那个祭神台被人动过，祭物都放反了，现在那里是个召阴法阵！”魏娈几乎是拖着子昭往外走的，边走边说:“这东西不只一只，咱们那个敷衍的结界，撑不了多久的！”
先前魏娈一进陈家灵堂便发觉祭神的法阵十分奇怪，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究便被附了身，通灵之后又被这恩怨情仇迷了脑子，直到刚才收阵时，她才想起来，陈家祭神的一应法器都没有问题，只是所有祭器的方位和数量都有摆错了，而且老陈的尸身在被幺幺斩断一臂后，有一股妖气从里面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那应该是阵中所在。
原以为解了苦主的怨气便可万事大吉，但没想到，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冤鬼复仇，有人借老陈横死的煞气祭了召阴阵，此阵一出，这条街上的人怕是都得遭殃。
渤邺城的上空浓云密布，在夜色的衬托下，云层呈现出妖异的红色，数不清的鬼雾裹挟着落叶碎瓦朝结界呼啸而来，魏昭二人联手结出一个守护印，但无奈鬼气实在太多，眼看着要顶不住了，子昭一把推开魏娈:“你快走，我顶着，你留这儿也没有，不要在这儿添乱！”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魏娈在这儿相当于废物，但这种时候走掉，凭谁也放心不下呀。就在他们犹犹豫豫之时，天空突然明光一闪，家家户户门上贴的神官画像突然亮了起来，整条街被照的如同白昼，就见明光之下走出一人，十七八岁少年模样，身披银色战甲，手持长剑，神辉耀眼，高大挺拔，面目俊秀，一席微卷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好不英气。只见他长剑一挥，主街上的鬼雾就被劈去了一大半，又是几招符剑齐出，肉眼可及之鬼便都没了踪影。
“檀凌！”子昭惊讶的看着他。
“谁？”魏娈追问道。
“慧光仙君，檀凌。”子昭答。
那少年看见二人便收了神辉，把长剑也置回了鞘里。
“哼~您这是收了多少香火啊，都亲自下来了~看来这陈家还蛮有钱哈~”子昭阴阳怪气道。
“我路过!”那少年横了他一眼冷冷道。
“那又是怎得，把二位饿成这样，来这儿开荤呐~”少年翻了个白眼，怼了回来。
“你……”子昭无语，妖族最讨厌被开吃人这种玩笑，这会让他们觉得丢脸粗俗、有失身份。
魏娈见这二人净往对方雷点儿上戳，想来他们是彼此熟悉的，便上前去打圆场:“多谢慧光君仗义出手!”
“路过而已~”檀凌抱了抱手，便去巡视四周。
“走了，进去看召阴阵~”魏娈扯了扯一旁还在别扭的子昭。
二人走进屋子，没有理会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母女俩，而是径直走到棺材旁边，翻开已经七零八落的老陈尸身。果然，魏娈在他胸腔之下掏出了一块碎肉，这碎肉新鲜异常，绝不是老陈自己的。她还想仔细研究一下，不成想这肉块竟变得奇烫无比……
“快放手!”檀凌子昭二人一齐惊呼。
魏娈吓得把肉扔到了地上，但手还是被这肉灼伤了好大一块。这肉在掉下去时散发的强大妖气，震掉了魏娈藏在袖子里的周淮安冤灵，那冤灵打破禁制冲了出来，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那怨灵扑向墙角的母女，霎时间，那对母女便脸色铁青咽了气。
怨灵害完人便向外奔逃，檀凌一个瞬移追了出去……
魏娈查看了母女二人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二人本无罪，无奈也成了这因果中的牺牲者。
子昭那边还在端看地上的肉块，他让魏娈过去把手给他看，魏娈伸手将刚才的灼伤之处暴露了出来。
“熟悉吗？”子昭问。
“嗯，是筑梦咒。”魏娈看着手上的伤口，刚刚拿着肉块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筑梦咒的气息，别的术法她也许不知道，但这个筑梦咒是十几年来，师尊日夜不停修炼的术法，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筑梦咒是妖族一种十分高深的术法，幻境化梦只不过是它诸多用处中最无关紧要的一种，它还有一种十分重要的用途就是——聚灵，此术可聚活人魂魄，可收死者怨灵。也正是因为它强大的聚灵能力，才使得人们可以在幻境中感受真实。
法力一般的普通妖怪，只能用筑梦咒造简单的幻境，但是要用其聚灵，则需要强大的法力支持，非是修为上乘的大妖不可为之。
“不会是……”魏娈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子昭连忙打破了她的联想。
再说檀凌这边，他一路追着周生怨灵出去，眼看着就要将它捉住，却不料从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单手一挥，变出个不大不小的葫芦来，只见葫芦震了两下，周淮安的怨灵嗖得一下就被吸了进去。
“来着何人？!”檀凌怒斥。
“仙君息怒，仙君息怒!”黑衣人走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小的是酆都鬼主坐下，勾魂使陆星。奉鬼主之命，前来追缴无主怨灵，无意冲撞仙君，望仙君，恕罪～”
“酆都的人？”檀凌将信将疑。
“正是，小的有印笺和法咒，仙居君自可查证～”
檀凌查了他的印笺，探了他的法咒，发现并无异常，便放他走了，自己则回去灵堂继续解决肉块的事。
“二位想是也看出来了，这东西使的是筑梦咒，二位……不解释一下？”檀凌走进来坐到大堂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
“解释什么，会使筑梦咒聚灵的大妖那么多，关我们什么事？”子昭没好气道。
“但把弟子遍派人间，又极度痴迷此术者，又有谁呢？”
“慧光君说话可是代表着天族，这种事关妖王声誉的事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请仙君慎言!”魏娈开口道。
檀凌正要说话，却见地上那块灵肉自己动了起来，只听嗖的一声便冲出了屋子，速度极快。子昭准备施术去追，却被檀凌拦了下来:“不用追了，你追不上的，我对它施了追踪咒，千里之内可以探其行踪，千里之外，就算我们现在去追也是追不过去的。诸位还是在这儿等着吧，看一会儿追踪咒显示在哪个方位。”
等待期间，魏娈开始收拾陈家母女的遗体，那一神一妖也来帮了忙。突然，魏娈看见门口鬼鬼祟祟藏着一个人，子昭放出幺幺，那人立马便跳了出来。
只见他肤如白玉，五官清秀，一对桃花眼又纯又媚，一袭玄衣，身材匀称，腰间系条银制的腰带，腰带扣上吊着只深紫色的葫芦，浑身上下透着儒雅之气。这是魏娈妖生里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第一是师尊。
“你怎么又来了？”檀凌认出这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哈哈哈，这不巧嘛～”那人笑着走进来说道:“我刚刚只收得了这人一小半的魂魄，他还有一大半的魂魄还在这里呢，我得将它一并收了去，这才好交差嘛~”
檀凌向魏娈他们大概讲了讲刚才的事情，魏娈问道:“尊使您说周淮安的魂魄只有一半到底是何意？”
“这位姐姐不要客气～叫我阿星就好～”他笑道。
姐姐？听得姐姐二字，魏娈不由暗骂了一句“老死鬼，仗着身上的皮年轻还真敢叫，你都不知道比老娘大了几百岁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人躯可破，魂也可残缺，并不是所有的魂魄都是完整的，这周生的头颅，生前被人扔到了冥光不可及之地，所以存在头颅里的那一魄，便入不了轮回，但他的躯体，却早已火化入了轮回，我此次，本是为了搜寻人间入不了轮回的散魄，将他们重新带回酆都，以免危害人间，却在刚才发现，这位散魄的正主也刚好死了，想着做个好事儿，修复起来，让他们一起入轮回。”
“那这魂魄的正主是……”子昭不可思议的皱起了眉头。
只见阿星走到陈小姐尸身跟前，举起葫芦一抖，一缕金色的精魂便被吸进了葫芦。
“所以说!周淮安转世成了陈诚的女儿！？然后，他又自己杀了自己，给自己报仇!”子昭惊得一口水喷了出来:“安排这种投胎方式，你们鬼主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小郎君说笑了，这世间恩怨本就难清，不如就让这个恩怨去还那个恩怨，陈诚照顾她一世，也算还了当年的救济之情，现在前世怨灵寻仇，把自己也给杀了，刚好可以让魂魄归一了，也是件好事儿～”阿星说的慢条斯理，那抹温和的笑容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怪不得陈小姐天生哑疾，原来是丢了一魄……”子昭念叨着。
“好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收集亡魂，就不打扰了，诸位，告辞～”收了腰间的葫芦，阿星向三人行了礼便匆匆离开了。
檀凌凝神聚气寻找追踪咒的下落:“北边!无—妄—谷!”
“那是周淮安头颅所在的地方。”子昭道。
“慧光君，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魏娈对檀凌说。
“何事？”
“借您追踪咒一用，我有件事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