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愿
冥府三位大佬跨越千年再相见，免不得要大醉一场。一群人厚着脸皮霸占了人家的皇宫，寻了由头开始大吃二喝。
奇渊做鬼的时候是只随性的鬼，做皇帝的时候也没能好到哪去。吃饭吃到一半觉得无聊，便让人去请舞女助兴。懒鬼王喝的醉眼朦胧，卧在慕知鸾脚边直打饱嗝：“叫一群女人来有什么好看的嗝……本王又不喜欢……呃嗝。”
奇渊苦心思量半晌，转而对着身边的鬼使吩咐了一声。其后不久，鬼使抱着两只母狼进了大殿。那两只母狼是奇渊跟晏家借来的，为了能讨懒鬼王欢心，特意梳洗打扮过，脖子上带着花项圈，脸上扑着红粉，看起来又滑稽又喜庆。
“娘嘞，这什么玩意儿？”懒鬼王被那两只花枝招展的母狼吓得不轻，一蹦三尺高，险些掉到汤锅里。
“这是本王精心给你挑选的女人，狗兄可还喜欢？”
“滚你大爷的，本座的真身可是威风凛凛的血麒麟！”
懒鬼王叫嚣着还要跑过去咬奇渊，被慕知鸾摁住脖子拦住了：“先别吵，我有正事要说。”
“尊上可是想说黑鬼的事？那厮当年将我们害的这么惨，这笔账确实该讨一讨。”奇渊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神情郑重的说道。
“此时倒也与他脱不开干系。入困心阵前，我与兰若曾追踪过一只鼻涕虫，她逃入你的皇宫中，大概还杀死了几名宫人。”
“此事我倒是知晓，当日之所以带人围攻圣心殿，也是听宫人禀报说那里死了几名宫人。不过当我派人去追查的时候，大殿里并没有发现旁人，只有一个兰朵……”提及兰朵，奇渊的神色不由得又是一黯。
慕知鸾微微皱眉，说道：“可是我们去的时候圣心殿里的人就已经死光了，又是深更半夜的时候，谁能凑巧路过哪里？那时候就连我们都中了困心阵的招，普普通通的宫人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你的意思是……”
“笨蛋，她的意思当然是说，去给你报信的那个八成就是被追踪的鼻涕虫啦！”懒鬼王讥讽道。
奇渊闻言神色一凛，连忙吩咐鬼使道：“吩咐下去，倾尽全城之力缉拿那名可疑的宫人。将其画像张榜贴在各处，如有举报者，一律重赏。”
慕知鸾道：“那只鼻涕虫的本质乃是画皮鬼，那日去见你多半用的不是原身。你姑且吩咐手下各处寻找，若是在找不到便也罢了。”
奇渊沉着脸骂道：“当年黑鬼王惹下那般大祸，害的我旗下无数鬼使魂飞魄散，这笔账无论如何都得与他清算……最好是将他压在冥池里日日受煞气的剐噬，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黑鬼王大事已成，现在说什么都为之晚矣，当务之急就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懒鬼王望着慕知鸾，问道：“你想怎么做？”
“黑鬼王狡兔三窟，我出世这么久，他定然已经收到了消息。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主动出击。悄悄的躲在暗处放冷箭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奇渊点头附和道：“说的不错，黑鬼王胆小卑劣，定然不敢与我们正面硬抗。眼下我们若是不想太被动，便只能想办法把他逼出来。”
“或许，还能有第二种办法。”懒鬼王一句话便将其余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语重心长说道：“别忘了清极。他现在可是黑鬼王旗下三爵之一，也是能够最快接近黑鬼王的人。”
“他乃堂堂地君，未必愿意为我们所用。”慕知鸾皱着眉头，颇为不愿的说道。
懒鬼王一语道出了事情的本质：“小丫头你别跟我在这说笑话，若是不愿意帮你，人家何苦一路跟着你，还那么费心劳力的保护你。我看那清极分明不像你所说的那般罪大恶极，有什么心结不妨去找他说开了，天天打人家有什么用，你又不能真的杀了人家！”
奇渊饶有兴趣的问道：“清极……是不是当初带兵围攻冥界的那位神仙？”
慕知鸾点头道：“就是他。”
懒鬼王见奇渊神色有异，便多嘴问道：“他怎么你了？”
奇渊说道：“当初我跳轮回井逃生就是被他逼的。只是我也没想到，投胎为人之后能当上人界的皇帝。更没想到，几千年之后还能再次见到你们。”
懒鬼王道：“说起来确实奇怪的很，黑鬼王当初在人界惹下那般滔天大祸，成千上万人被他洒下的瘟疫传染而死，天界既然兴师动众的派兵讨伐，怎么可能又轻易饶了我们的性命。我倒是很想知道，将我们打入人界是清极一人的决定，还是天界那群狗神仙良心未泯。”
算上慕知鸾，冥界主事的共有六人。眼下三个毫发无损的在这里坐着，除了没找到的青鬼王和金鬼王，剩下的就是那个不知道躲在何处的黑鬼王了。当初找到懒鬼王的时候，慕知鸾确实对此起过疑心，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清极居然真的肯放过自己这一伙人。毕竟她曾霸占了冥界那么久，若说手上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没沾染过人命，那也实属天方夜谭。
慕知鸾在清极身边足足待了六千年，没有人比她更知道清极的为人。身为天界最早成为神仙的那一批人之一，清极是个极度善恶分明的人。早在江离山的那时候，慕知鸾曾无数次陪着清极下山除暴安良，那样一个白衣飘飘纤尘不染的人，杀谁的时候却从不手软。她曾亲眼看着他将太和剑刺进恶人的胸膛，浑身染满了猩红的鲜血，云淡风轻的对她笑着说一句：“音音，以后都要做个好人。”
那样的清极，令慕知鸾心生畏惧。所以当年她在人界杀了人之后丝毫没有留恋之心，头也不回的跟着懒鬼王去了冥界。
若说最初入世的时候慕知鸾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之后，她已经对当今的世界有了基本的了解。如今的天界众仙都被黑鬼王一手挟持，唯一还在人间活动的只有清极一个。他是天界三君之一，法术高强，旗下又有无数天兵天将，他大可以像当年围攻冥界那样再一次讨伐黑鬼王，可清极却偏偏忍气吞声的当了黑鬼王手下的一个小小的鬼爵。这样的做法太过超乎常理，慕知鸾思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的家人是否也被黑鬼王挟持了？”深更半夜，慕知鸾不管不顾的闯入清极的房间里。未待清极反应过来，她劈头盖脸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清极白日与慕知鸾对战中受了点轻伤，眼下正躺在床上休养。闻听慕知鸾问话，微微愣怔一下很快摇头否认：“未曾。我的亲人早在万年前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的脸色一贯的苍白，清隽的五官笼罩着一层柔和的月光，虽处人世，却又纤尘不染。别有一种清高。
“那是为什么？”
“天神簿上所记载的不只是神仙们的身世起源，还有许多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说到此处，清极不自然的顿了顿，语气艰涩的道：“我的秘密也在里面。”
“你这样的人也会有秘密？”慕知鸾有些意外。
“是人都有秘密……不过我之所以留在黑鬼王的身边，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我发现，他身后大概还有一个主谋，或许也是因为那个人的指使，黑鬼王当年才险些灭了人界。察觉到这件事之后，我才应了黑鬼王的邀请入了鬼族。这些年始终在追查他背后之人的线索，只是不巧的很，在遇到你之后，这个线索就断掉了。”对于慕知鸾的问话，清极几乎知无不言。这一点让慕知鸾更加意外。
“所以当年围攻冥界的时候你并没有对我手下的鬼王赶尽杀绝，而是想尽各种办法将他们放到了人间，为的就是防止那幕后之人掌控三界，是吗？”
“不是。”清极欲言又止的看了慕知鸾一眼，这态度反倒令她更加好奇，忍不住追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清极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记得有一年你过生辰的时候，曾对江离山许过三个愿望。你说此生有三大心愿——一愿人间永无疾苦，二愿结交三五好友，游遍名山大川。三愿……”
“别说了！清极，别说了。”慕知鸾紧绷着脸，脸颊却隐隐有些发红。她不愿与清极再说下去，转身夺门而出，徒留满屋酒气。
清极坐在空旷的房间里，还是将未竟的话说了出来：“……三愿与清极永远相伴，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许下这三个愿望的时候，慕知鸾只有三百多岁，相当于人间十几岁的少女。转眼就过了这一万多年，曾经那个少女已经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冥界之主，年少懵懂时许下的那三个愿望，却一个都未曾实现。
想天荒地老陪伴着的人已经分道扬镳，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早已尸骨无存，原本清平和乐的人间又被黑鬼王毁的面目全非，曾经美好的三个愿望，如今反倒成了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