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求医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外,久久未动。慕知鸾屈指将门弹开,但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神情拘谨的站在门外,这女子脸上没有眼睛,只有漆黑的两个眼眶,不时有白色的虫子在皮肉里翻来翻去——此人正是跟随晏殊入府的那群人其中的一个。
懒鬼王险些吐了:“这是什么鬼?快滚开!”
懒鬼王大发神威,仰头发出一声咆哮,音浪将门外的女子冲击的连连后退几步,实在支撑不住只得跪在地上:“残魂兰若,拜见冥川主大人。”
“我瞧出了你是鬼,却没想到你竟然能认识我。”慕知鸾颇有些意外。
兰若毕恭毕敬的说道:“属下曾在青鬼王座下效力,千年前有幸见过主上大人真容,至今未敢忘记。”
“冥界的人能活这么久,真是不容易。”懒鬼王感慨道。
“承蒙主上大人与诸位鬼王庇佑,当年那场大战时兰若有幸逃脱,后一直附身在凡人的身体里。三千年了,兰若不断的变换身份躲藏,心中一直期望着主上与诸位鬼王的回归,一血我冥界之耻。”
“说的不错,本座正是为此而来。”慕知鸾赞赏的点点头,抬手将女子召入近前,在她脸上轻轻拂过。手掌落下之时,女子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眼眶里重新生出了一双眼睛:“这双目乃是本座用灵力所化,暂且先用着。他日寻回眼睛,再帮你换回去。”
“多谢主上!”兰若受宠若惊,伏地连连磕头。
“听晏殊说京都城里有伏魔师守护,照理说应该比别处太平才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眼睛被挖走?究竟是何人所为?”慕知鸾问。
兰若垂首站在一旁,恭顺的回答道:“主上所知不假,自从黑鬼王率领鬼族攻占人间开始,皇宫里的那位陛下便雇佣了大批伏魔师来守卫京都城。多少年来,这里始终很安全……若说异状,大抵还是要从一年前说起。”
“大约在一年以前,皇帝陛下十分隆重的迎娶了一位妃子入宫,当日大赦天下,京都城施粥半个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陆续有人开始失踪。京畿衙门接到百姓报案之后便开始派兵追查,可不管怎么查,始终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直至入夏以后,京都城开始下起了大雨,雨水灌满了护城河,河水外溢,冲出了五六具尸体,这才知道那些失踪之人的下落。”
“尸体上没有眼睛了?”
兰若摇头说道:“属下当时就察觉出此事不简单,曾偷着去殓尸房里查看过,虽然尸体腐烂严重,但可以确定的是,确实都没有眼睛了。”
“主上,您说此事会不会是鬼族所为?”
“尚未可知。”慕知鸾眉头微蹙,似乎有所思量。懒鬼王津津有味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奇怪的问兰若:“别人丢了眼睛倒情有可原,你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堂堂鬼族,为什么也能丢了眼睛?丢了眼睛倒也罢了,你怎么会连谁挖走了你的眼睛都不知道?你是白痴吗?”
兰若叫懒鬼王嘲讽的脸颊一红,局促的低下了头:“说来惭愧的很,属下这双眼睛,是被我那不争气的夫君拿去卖掉做药引了……”
“什么药引?”懒鬼王问道。
“治失明的药引。受冥煞气的影响,许多百姓都双目失明了。前些日子京都城来了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夫,说是可以为百姓解冥煞之毒,前提就是必须用活人的双眼作为药引子。因为大夫给的银子实在高的诱人,属下的夫君一时心动,所以、所以就哄骗属下去将眼睛卖了……”
“至于那双目如何被挖去的,属下当时闻了迷药陷入昏迷了,所以也并不清楚。”
慕知鸾分析道:“常理来说,若只是简单的被挖走眼睛并不会导致皮肉腐烂,至多也就是流点血,将养一阵子就好了。可是昨晚见过的那些人脸上几乎都有腐烂的迹象,且精神萎靡,看起来倒像精气被吸食了一样。”
“主上所说不错,属下当时之所以同意卖掉眼睛,也是觉得不会危及性命,何况属下早就练就成了幻眼,没有双目也能视物。谁曾想这眼睛自从被挖走之后,属下日日痛苦不堪,那双眼睛就仿佛还连着身体似的,折磨的属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眼眶伤口非但不愈合,反而不断的流出血水。一开始是红色的血水,后来就变成黑色,属下的身体也逐渐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夫君和公婆实在难以忍受,便狠心将属下赶出了家门了……”说到此处,兰若颇为唏嘘:“属下在尘世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夫君一家对我真的不错。出了这样的事也算是始料未及,不能说是兰若瞎眼,只能叹一声人心难测罢!”
懒鬼王精准的一言以蔽之:“别说的那么高尚,一个字总结,就是穷!”
兰若与懒鬼王四目相对,一时心有戚戚焉。
慕知鸾放下酒杯,起身说道:“看来不用问其他人了,约莫都是差不多的情况。你现在是什么状况,能变出个人形吗?”
“说什么笑话,本座好歹也是堂堂的鬼王,化成人形当然不在话下。”懒鬼王起身抖了抖毛,摆足姿态从桌子上一跃而下,一道蓝光划过,再落地之时果然化成了人形。
望着双臂如莲藕似的奶娃,慕知鸾挑眉夸赞道:“鬼王大人确实威武。”
“少看笑话,还不快抱起本座!”懒鬼王奶声奶气的用手指着兰若,手背上四个小肉坑十分显眼。
兰若慌忙抱起懒鬼王,三人走出门外之时,已然换了一套行装。慕知鸾两鬓插簪做妇人装扮,兰若穿着婢女的衣服,借用晏家的车马,大摇大摆的去了药铺。
那间药铺名为仁心阁,坐落在京都城最繁华之地,琉璃瓦雕花窗的三层小楼,不管是远观还是近看都颇为耀眼。门口左右各站着一位伙计,看见慕知鸾等人,目光警惕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前问道:“不知夫人前来是有何事?”
慕知鸾问:“这里可是药铺?”
伙计答道:“自然是。”
“那就没差了,我儿子病重,听说这里大夫医术高明,所以过来看看。”慕知鸾抬手重重的在懒鬼王头上拍了一下,懒鬼王腹诽一声,装模作样的大哭起来。
伙计让孩童的哭闹声吵得心烦,捂着耳朵大声说道:“只看普通疾病的话,夫人怕是找错地方了。咱们这里的大夫只管看眼睛,旁的一律都不给看。”
“好说,好说。”慕知鸾勾唇一笑,猛然探手捏住两名伙计的咽喉,恶狠狠的威胁道:“不知我若是将你们两个的眼睛刺瞎的话,这位大夫肯不肯出面瞧一瞧,嗯?”
“夫、夫人饶命……”两名伙计只是普通人,叫慕知鸾这么一吓唬,当即腿软的跪在了地上:“您若是实在想进去,那便进去吧……只是多嘴劝您一句,最好带着小公子去别处,真的是为了你们好。”
慕知鸾是个火爆的脾气,也不跟这两个凡人废话,上前一脚将门踹开,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因为这间药铺做的生意特殊,大堂里只零星看见几个人影,见慕知鸾来者不善,很快有人跑到后面禀报。未几,一位红衫伙计满脸堆笑的跑过来,卑躬屈膝的说道:“得知贵客来临,我们老爷请夫人去后院叙话。”
看了一眼伙计死气沉沉的眼睛,慕知鸾痛快的点头说道:“前头带路就是。”
一行人穿过前门直奔后院,路上又遇到几个同样打扮的伙计,兰若起先并未觉察出什么,直到她发现所有的伙计脸上都堆砌着一模一样的笑容,当即吓得打了个寒战:“主上,这些伙计好像都是鬼使化的。”
“废话嘤,早就看出来了。”懒鬼王抽空嫌弃了一句。
那伙计分明听见了兰若与懒鬼王的对话,却充耳不闻,毕恭毕敬的将慕知鸾带到香室门前,对着里面说道:“老爷,贵客到了。”
香室的木门向两侧拉开,一位穿着天青长衫的男子站在门里,与慕知鸾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这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赞美了一句:“夫人生了一双好眼睛。”
“你的眼光不错。”慕知鸾丝毫不与他客气,抬脚迈上台阶,不请自入进了屋内。
细长的桌案上摆着一鼎香炉,炉盖上青烟缭绕,满屋都是浓郁的龙涎香。慕知鸾俯身坐在蒲团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房间。那人姿态文雅的在慕知鸾对面坐下,目光近乎狂热的盯着慕知鸾的眼睛,口中客套道:“听说是小公子病了?不妨抱过来让我瞧一瞧。”
慕知鸾说道:“人人都夸你是神医,神乎其技,瞧个病而已,难道还需要像凡人那般诊脉不成!”
“夫人过奖。”这人口中虽谦虚,姿态却极是高傲,转首将兰若和怀中的懒鬼王打量了一通,目光最终定格在兰若的眼睛上:“贵公子倒没瞧出什么问题,倒是这位姑娘……她的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