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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少女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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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里卧谈会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了。除了沈逸尘、赵硕、王智美后来我们又加入了港台明星,童年趣事,甚至是老师们的八卦。班主任江老师的口音一直是我们的强劲笑点,现在,帅气的体育老师又成为我们推测的对象。他有没有女朋友?他是哪里毕业的?他是哪里人?他谈过几次恋爱……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让我们八卦下去,聊到熄灯后还舍不得入睡。

    “他没有女朋友,他肯定喜欢英语老师!”崔乐乐不愧是毒舌小公主,总是语出惊人。要说“毒舌小公主”这个称号,是我和子君暗中给她封的。

    寝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们不知道吗?自己去观察啊。我上次在街上看到他帮英语老师拎东西。”

    “切!同事间帮忙拎个东西这不算什么。”子君说。

    “就是,你大惊小怪了。”我说。

    发言最多的是崔乐乐、子君和我,周欣永远都在兴致盎然地旁听,她大笑时有时连床都会震动。另外两个闭目养神,偶尔也会轻笑几声。

    “当然有不一样的地方,有机会你们自己多留意一下就知道了。”崔乐乐说。

    机会说来就来。

    周六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学校有个优良的传统,不到高三,体育老师不会“生病“,音乐老师也不会“有事”。但没有女生会喜欢体育课,男生也期待着解散,一部分想出去玩,另一部分想回教室搞功课。

    可体育老师没有让我们解散的意思,他今天精神好得很。

    “这节课你们不要妄想提前解散,我要训练们的站姿。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啊,没精打采,东倒西歪!站没站相,像一地像欠浇的辣椒树!”

    他是个白皮肤的年轻老师,高鼻细眼,相貌儒雅,胳膊和腿却十分粗壮。

    我们排成了一个小方队,在太阳下练站姿。他背着手拿着一根细细的教鞭绕着我们走。我们笔挺地站了二十分钟后有人快站不住了,而我却感觉自己耐力出奇地好。

    我微闭着眼,想象自己是一个稻草人,把呼吸和心跳都放到最低,放空大脑,连目光都是散着的。我纹丝不动,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支撑我保持身体直立的不是我的意识,而只是肌肉骨骼的一种习惯。我觉得这样挺放松,站半个小时应该没问题。他说要我们保持半个小时纹丝不动。

    太阳晒得头发有些发烫,我们像一杆杆枪挺立着,他像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拎着一根精致的小马鞭。

    操场的另一头却不安静,还热闹得很。那是体育生在训练,哨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我早已习惯了这些热闹,它们丝毫动摇不了我这个“稻草人”,直到校门口突然响起一阵突突突的马达声。我朝那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正骑着一辆女式摩托车过来,那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我们的神仙姐姐!

    “苏青,快看!”子君站在身后小声地喊。我知道她要我看什么,崔乐乐在寝室说的话我们都没忘,我早已盯着我们的体育老师。此时的他也正看着那辆摩托车缓缓驶过,眼神异常地认真而温和。

    他也一定看到了,她那柔顺的长发在耳后迎风舞动,裙子在身后飘成一道炫丽的云彩,她温柔地微笑着朝我们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她离开好一阵后,我们的体育老师还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有人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那边的体育生们开始哄笑。然后听到有人在怪声怪气地喊:“勇哥,醒醒,人已经走啦!”声音来自我们这个阵营,喊的人是左枫,他现在是我班最调皮的男生。

    体育老师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猛然转过身,把教鞭在手心里拍得啪啪响:“站好!不准笑!谁再笑加十分钟!”大家笑得更肆意了,最后,我们又变回了一棵棵欠浇的辣椒树。

    当晚的卧谈会,崔乐乐得意了很久。

    我最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发现自己分心挺严重,就是只要有人经过教室外面的走廊,我一定会被吸引着去看一眼,不看就觉得心里卡着什么东西似的难受,浑身不舒服。

    子君说这是一种病,这种病治不好,我也觉得治不好,因为我们都知道这病因所在。

    我想看到那个身影,时有时无又如影随形地想,看一眼就可以让我精神百倍一整天。

    当我把这些告诉子君时,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这病的学名你自己知道吗?”

    “不知道呀。”我感觉自己的脑子最近也总是慢几拍。

    “你这病得的人不少,而且都没得治,是绝症。叫做青春期花痴综合症。”

    我无奈地一笑,假装腿一软。“这位神医,敢情您也是久治不愈才久病成医的吧?只是在下得病迟,阁下您得病早……”

    “非也非也,在下早已痊愈,此乃医学奇迹,绝无二例!”

    “顽疾复发,指日可待!”

    ……

    我们经常这样互相调侃,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晨跑时我没从见过他,听说他们舞蹈生,很早就去练功了。但是早操时他有时会归队。我开始有点期待早操,希望早操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我与他隔着一个班级,哪怕我站在最左排,他站在最右排,我们中间也还隔着三排,但我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好。

    子君说过要矜持的,于是我不敢站在最左排,我站中间,这样,我与他中间隔着四排。但这不要紧,我视力好,我偷偷地转过头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他永远是不安分的,一会儿扯扯旁边男生的耳朵,一会儿又捧腹大笑,他似乎每天都这么开心,他的笑容也很有感染力,周围的人总是跟着笑。

    在等待早操音乐的间隙里,他又嬉笑着骑到了另一个男生的背上。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他看到了我的眼睛——准确地说是他看向我时目光刚好碰到我偷看他的目光!他突然不笑了,目光又变得深邃起来。

    短短两秒如短兵相接,时间都凝固了!我连忙把头转正,脑子里不停地冒出一个声音:完了,完了完了!

    我不敢再偷看他,但我总感觉那五米开外,有一双眼睛在经常往我这边看。有时,那边还会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应该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我浑身有些不自在,开始注意起自己的举止。我不敢跟子君大笑大闹了,做操时也尽量让自己动作看起来好看一些。我感觉有点累,变得有些缩手缩脚,但心里却涌动着一股奇异的甜蜜。

    他经过我们走廊时脚步放得越来越慢了。我当然不会盯着他看,准确地说是不敢。我只要看到他的一个侧影或是听到他的声音朝这边来了,便赶紧把头转过去。我到底在怕什么呢,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

    跟另外那些面色苍白神情高冷的音乐特长生不一样的是,他永远都是喜逐颜开,晒得黑不溜秋,而且一直都喜欢跟体育生混在一起。自从有人叫他“小杰克”后,他现在经常把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他无可挑剔的五官。他喜欢穿宽大的牛仔裤,上面有破洞,脚上一双人字拖,裤袋里塞着一件背心或是t恤,远远地看到老师来了,他便扯出来赶紧套上。但是他经过我们走廊的时候却变得异常地安静,他安静的时候旁边的一切也都是安静的,或许是因为围绕他的所有热闹都是他制造的。当他们慢慢走出我们走廊时,马上又会恢复到几分钟前的嬉闹气氛中。

    我是忙碌的,一方面我对沈逸尘分着心,一方面我还要担心着我的成绩。下学期期中考试刚过,我的成绩到了班级第十五名,又进步了一点,但远远不够。当然,这还得感谢陆羽,因为进步的是数学成绩。每次数学课后,陆羽便挑出两道题给我做,如果我做不出来他便耐心地给我讲解。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同样的习题老师讲解或是其他同学讲解我就是听不明白,而陆羽只需三言两语就能让我茅塞顿开?如果是因为他了解我的症结所在,那这个人的智商真是太可怕了!

    数学上的进步让我很雀跃,原来我一直视为洪水猛兽的数学其实也有它有趣之处的。尤其是在解题时当脑中的大门一扇扇被破开时,那种欣喜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但是学习上的惊喜并不能代替我对沈逸尘的向往,那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离上次他给我写信约我沙池边见面已过去一个多月,要说我心里一点都不忐忑肯定是假的。我做过无数种猜想,他对我没耐心了?他生气了?他有其他喜欢的女孩了?他的朋友说我不好?……脑子里被这些瞎想绕得七荤八素的,慢慢地,我开始有些期待,也有些焦虑。

    期待未果便焦虑,焦虑过后仍是期待。在期待与焦虑的胶着中,便有了莫名的忧伤。

    我忧伤地偷偷张望窗外,忧伤地去捕捉他的声音,忧伤地话都不想说了。

    子君一见旁边没人便逮住我,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完了完了!这病是越来越加重了。完了完了完了!有人开始茶饭不思了。”

    我忙着忧伤,没空理她。

    漫长的晚自习终于结束,我拖着软棉棉的脚往寝室走。子君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跟我讲现在男生们都在热捧的一部动漫,好像叫什么篮什么高手的,具体什么名字反正我也没听进去。通往寝室的路是一条很宽的大道,两边种了不知名的花,每到夜晚,花香会特别地浓。春天就是好,白天可以欣赏美景,晚上还可以嗅到花香。

    “你闻,好香的花。”我碰了下子君说。

    “越是野花越是香。我不喜欢,太浓郁。”她总能很及时准确地给出她自己的答案。是的,答案,我现在的心事重重不也就是在等待一个答案么?可既然是等,那就得有耐心,一切让时间作主。

    我相信时间永远是最强大也是最公正的,因为它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刚想完,我的答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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