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人
汪五七精神病发作走失后，兄弟姐妹们帮着找了一段时间，附近村镇的人大多都认识，也过去打招呼，拜托大家如果有消息，不管是死是活，都请来报个信。
疯儿子走失了，汪老太太是当下最担心的人了。几年前老头子走了，后来媳妇和孙女离家讨生活后，自己一个人照顾儿子。儿子胡涂起来连自己都打，有一次把自己的棉袄从领子到下摆撕开，说要扒皮。但再害怕再伤心，现在走失了，也只能先顾好自己了。老夫妻四十多岁时各个儿子就定好了每年怎么给父母养老，柴多少，米多少，钱多少，节庆的孝敬礼品，说一句衣食无忧不为过。且老太太年轻时就爱玩，也能玩，抽烟喝酒打牌，样样不落。现在儿子找不到，就又恢复了自己的娱乐生活，看起来也挺乐呵的。觉得自己年纪更大了，吃饭问题也摊派给了两个儿媳妇，吴氏和二妯娌轮流负责给她送一日三餐。吴氏跟邻居诉说：“倒也没有特别安排好菜，毕竟也没条件，我自己吃什么就给老太太送一份，多的呢我也拿不出了。”
老太太逍遥了一段日子，不久半夜抽烟把被子给点着了，烧到了大腿，毕竟年纪大了，遭此大难，生活也不能自理，大夫看过用药后让在家修养。汪木匠很孝顺，少出去做工，自己给母亲换床单，洗衣服，伺候大小便，没有一点怨言。而明涓的二爷爷就做不到了，他是个妻管严，婆婆年轻时对二儿子和媳妇都不好，二奶奶到现在也还恨她，除了提供不怎么好的饭食，再不准丈夫多管一件事。当然，他们自己平时各方面都很俭省。
照顾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病人毕竟是个苦差事，何况大家还要做工挣钱呢。兄弟姐妹们一商量，老太太在大儿子和二儿子家轮流各待半个月，也能减轻些儿子们的负担，女儿们有空就回娘家看看母亲。
原本事情按照约定的来执行就行，奉养老人也是应该的。长期照顾病人真是个累活，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终于汪木匠夫妻大吵一架。汪木匠嫌妻子照顾婆婆不够精心体贴，吴氏则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对得起任何人。“你妈年轻时怎么对我的，就喜欢挑唆拱火，没不吵架都给她挑的吵。没有哪一次吵架她向着儿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帮儿子。四十几岁就要给她养老，你不在家这些不都是我给的。孩子小时候没人看，她天天打牌都不帮忙，谁像她做得出啊。我不记她的仇，好吃好喝伺候着，还要怎样啊？”吴氏委屈心酸地说着，端着碗背过身去厨房。汪木匠一贯脾气不好的，年轻时赌博输钱找吴氏撒气，一门栓给吴氏落下了头痛的老毛病，不能根治，现在自然也不会让着吴氏。“你做的都是应该的，不做这些你在我家待什么，回娘家去！”几十年夫妻，孙子都上学了，丈夫说出这种话，一向好强的吴氏这次也忍不住落泪。争吵过后，吴氏索性不再管老太太的任何事，反正她管了没人说她好，还要嫌她管得不够好。
吴氏这边撒手不管，有汪木匠自己接着。等到轮到去二儿子家住时，就更没在大儿子家舒服了。二儿子不跟老太太住在一起，每天只来送一次饭，几天换洗一次衣物。深秋一个不算太寒冷的中午，二媳妇来送饭时发现老太太躺在地上，已经僵硬了。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不管生前怎么样，生活还要往前看。老太太死后，孝子贤孙们都来奔丧，寿材几十年前就准备好了，各项事务也安排起来。不管真心假意，或是人之已死，以人度己，儿媳妇和女儿们在灵前哭得无比伤心。和其他寻常百姓人家一样，汪家送老太太去了风水宝地，老太爷的旁边。明涓也请了一天假，送了太太最后一程。
这次送老太太走，汪老三夫妻也回来了。汪老三自从几年前扔了铁匠铺子跑出去，后来哪怕结婚后也一直带着妻女在外跑商做小生意，一直活跃在省城附近，常年不回家的。这次奶奶去世，一家三口才一起回来。打算带汪木匠一起去省城，帮忙照顾生意，三媳妇许玉有家务和孩子要管，请别人又太贵，正好汪木匠年纪不算太大，还是自己爹，更放心。
之后汪木匠一直跟着三儿子，直到汪佩佩长大上学，许玉有空闲了，汪老三的生意发展不太顺利，养不了太多人时才回家来。
除了请一天假，其他的事跟明涓没太大关系，何况她一个孩子，对这些就更没有过多的关注和想法了。
此时第二学期已近尾声，明涓仍然没有任何学习负担。可喜的是明涓这学期明显长高了不少，在女生中个子不算高，但也不是矮子了。不爱吃饭的毛病也改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觉得饭比以前香了，只吃得下一勺饭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体重的增加，体型的增大都在显示她开始发育了，虽然她还不懂自己正在从孩子转变为少女。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穷人的冬天总是难熬，学生们也不例外。明涓真的怕冷，手脚从早上到学校半小时后才是冰冷麻木，直到放学到家才暖和，早上一路快走倒是热血御寒。
今天考试时，明涓觉得字写得格外慢，因为她的手指冻僵了；走路时像个大鹅，因为脚也冻麻了，穿得还厚
艰难地考完试，难得今天一路回家的人特别多，平时分小团体，今天小团体会和到一起。一路上和何显杨，严泽锋，朱露，还有其他班的几个同学们讨论题目和答案，明涓感觉自己答得应该不算差吧，更放心了。考完试基本上就不会再上新课，后几天的课程多是复习，对学生们来说就轻松多了。发完成绩单，就可以开心过寒假了，要过年了，大家更是高兴。
孩子们一年最期盼的就是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