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忧虑2

    少年不知岁月短，第一学期很快接近尾声，也意味着期末考试尽在眼前。

    明涓不知道其他同学怎么想的，她自己倒没有太大感触，既不紧张，也不兴奋。自开学以来明涓一直按照各科老师的要求和教学节奏亦步亦趋地学习新知识，复习旧知识，平时课堂表现和测试成绩都不错，这大概给了她信心。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是明涓压根不知道着急，她天生或者后天养成了一幅缺心眼的懵懂模样。平时看着挺机灵，其实没有自主思想和目标，目下良好的学习现状粉饰了太平而已。无疑，这些明涓自己和师长都无人发现。大家对这个漂亮，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很满意。这是明涓人生坎坷的基底，因为还没有萌芽破土，错过了彻底拔除，哪怕是拨乱修正的最后机会。

    为示支持新政府和新社会倡议全民读书开智，校长设立了颁奖机制，按照各年级期末考试各科成绩和总成绩的排名，颁发奖状和奖品，以资鼓励。奖品不贵重不外乎书本和笔墨，但是对学生和家长来说，它的褒奖意义是不可取代的。明涓的总成绩和单科成绩都拿到了名次和奖品，严泽锋，何显杨也崭露头角，不必明涓差，朱露，李娟娟也各自拿了单科奖品。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不光是人品脾性，成绩好坏也好似自动给学生们分类，一般来说，成绩好的学生和不好的学生天然分在不同的阵营。明涓在高小阶段自然和这些班级里的佼佼者们同属一个阵营，明涓没有过拉拢小团体的想法，她舒适地呆在这个团体中，自在地，隐隐傲娇地过着每一天。

    已是六月末，天气炎热。颁奖仪式完毕后明涓随着大家一起放学回家，路过茶水摊，大家默契地停下，吃块冰再回去。此时冰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稀罕物，也就是天气太热，才给家里的读书人一点点零花钱偶尔在路上买块冰，解解渴，散散热。再穷的人家，偶尔也给孩子买一次，解解馋。

    明涓和桃容，小丹坐在阴凉屋檐下吃冰时，看到翻开的书包露出一角折好的纸。明涓这才想起是李娟娟放学前给她的，叫她回家再打开看看。明涓打开纸头，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明涓，我喜欢你”。明涓：害臊地赶紧塞到书包里。想着李娟娟离开时意味深长和打趣地神情，明涓猜测这到底是谁写的。想了一圈想不到，有可能是李娟娟自己写的恶作剧呢？再想到歪歪扭扭的字，自己真鄙夷。明涓胡思乱想着。

    明涓不愧是真有点缺心眼，虽然害臊和不解，不过等吃完冰，情绪很快就平静了。怕汪老大翻书包看到，趁大家不注意，把纸片扔到了路边的草丛里。然后，她就忘了这件事

    明天开始放假了，明涓即使不和大家一样兴奋，心情也颇轻松，毕竟明天不用再早起了。虽然说现在六月天，早起时天已经很亮了，每天来回两个多小时，还是很累的。尤其明涓个子不算高挑，不说风吹就倒，起码看着也是柔弱纤瘦。

    到家报告了考试成绩和各项奖项，汪老大夫妻也很高兴。吃饭时一家人闲聊，明涓听爸妈说小爷爷走失了，已经一整天，心里感受很复杂。

    明涓的小爷爷是汪木匠的小弟弟，名叫汪五七。穷人家没文化，他是他爷爷五十七岁时得的孙子，就取名五七。妻舅是明涓初小的代课老师。汪五七跟两个哥哥不一样，他从小进学读书，先生也说读得不错，却一直没有考中过。时间太长，家中负担重，且年龄大了要娶妻生子，也不能一直靠年迈父母养，只能弃了读书，半路侍弄起田地来。

    曾经的读书人操起泥腿子营生，婚后只得了一个女儿，生活原本也过得还不错，坏就坏在婆媳关系不睦。汪五七作为家中幼子，姐妹们和哥哥们都不如他得宠，否则也不会供他读了多年书。母亲对他更是爱护，教他抽烟打牌，说要提起男子气概。汪五七的对农民身份适应地不错，但骨子里还是读书人，更注重体面，不善与人争辩。婆婆跟媳妇似乎天生仇敌，况且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矛盾更甚。婆媳吵架，一个厉害，一个更厉害。汪五七只是一个情商不那么高的普通人，要孝顺母亲，又要顺着妻子，受伤的只能是自己。婆媳吵架时，无法劝说又气闷非常，手上拿着椅子在堂屋里一圈圈打转，显见已是气极却无法排解。久而久之，某一天终于爆发，他神经受刺激，疯了。

    一开始只是间歇性发作，神神叨叨，幻听幻痛。总是说听到别人背后说他坏话，喊打喊骂；后来说自己手痛脚痛，去县城和省城的医院都检查不出来，最后自己坚持疼痛难忍，截了三根手指他的悲痛开始，就没有尽头。手术后病情更严重，对妻子拳打脚踢，对母亲和女儿也动起手来。妻子不堪忍受，且家中无人养家，只能离开，去外地找些浆洗活计养活自己和女儿。几年后，女儿也去找母亲，母女两人很少再回来。汪五七由母亲照顾，可怜天下父母心，疯了的儿子也无法抛弃。

    疯子只是精神不正常，可他智商还在。拌在饭菜里的精神药物被他发现，又迎来一顿拳脚；再之后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出门祸害邻居。村人良善，菜园里的菜，他拔了，井里的水，他弄脏了，屋顶上的瓦，他砸了看到他上吊，还是会救他。汪老大夫妻当时在镇子上，明涓跟着奶奶过了几年。可能因为是亲戚，奶奶有时送点饭菜给他吃，汪五七也知道找软柿子捏，经常找汪木匠家的麻烦。汪木匠经常不在家，遭殃的就是明涓祖孙。明涓和奶奶害怕地常年大门紧闭，留个小门进出。有一段时间汪五七病情稳定，大家放松警惕。明涓记得那天自己和弟妹在堂屋做功课，怀孕的小姑在一旁的竹床上休息，大门敞开着。突然，小爷爷高举手臂，攥着拳头，喊着“我叫你不要去你为什么要去！”，一路小跑，直冲明涓而来。吓得一激灵，大家四散逃开明涓无比庆幸堂屋后面还有一个门，否则后果不敢想象。有时在路上迎面遇见，不知道是跑还是不跑。不跑怕他发作打人，跑得话更糟糕，因为会刺激他，他只是精神不正常，智商还在，见到他就跑，也知道是你觉得他不正常。明涓小小的心灵可谓“千疮百孔”，睡觉都怕小爷爷又不清醒，过来砸家里的大门。

    现在挺到小爷爷走失了，心里也是很复杂，只觉得人一定要过得清醒，否则精神糊涂了就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