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酒店走廊上亮着橘色的柔光，不知道是中央空调开的太足，还是姜伊自己在感冒发热，只穿着一件薄羊绒衫的她觉得背上出了一层汗，鼻翼两侧也有了细小的汗珠，大衣和包被她挽在另一只手臂上。
微微停顿两秒，她收回举起的手腕，抬眼，套房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漆黑一片，只有门口玄关处的一盏小的顶灯亮着。
光线幽暗静谧。半明半昧。
男人站在门口，脖子上挂着浴巾，一手拉着门，一手拉着浴巾的一角停顿在头发上，光luo的上身有水珠滑落，运动短裤的裤腰处被沁出了湿印子。
姜伊几乎是立刻后退了一步，她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一瞬间涌上落荒而逃的念头。
她听到男人轻咳了一声，那种克制的，极力压低的喉咙里的咳声。
姜伊强行镇定下来，没抬眼，只说：“不好意思，我刚刚下楼发现有一只珍珠耳钉不见了，在电梯和走廊都没有找到，不知道……会不会是刚才进来拿包的时候掉在您房间里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找一下吗？”
她的头发顺在一侧肩上，露出的一边的白净的耳垂上一个耳洞，没有东西。
男人的目光在上面逗留了一秒，侧身让开了门。
姜伊意识到这是让她自己进去找的意思，轻声说了声：“谢谢”，走了进去。
白色的灯光填满了整个房间，是男人在后面按亮了客厅的灯。
姜伊蹲在沙发附近假装查看，听到身后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她站起身来转身过去时，男人身上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漆黑的眉眼沉沉地看过来，看不出情绪。
“……可能不在这里。耳钉很小，我一时没有找到。打扰了。”姜伊对他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经过身边时，姜伊脚步顿了顿，说：“假如……回头您看到或者酒店打扫房间时有看到，能不能麻烦您联系我？这个耳钉……对我很有意义。”
她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名片是今天去公司时陈曦给的两个样本，让她从中选一个，当时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男人没动，姜伊的手在空中僵了两秒，就在她以为他不打算理会时，男人伸出手从她手里拿走了名片。
姜伊在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面上却还是强装淡定，跟男人说：“谢谢”。这才走出了套房房间，带上了房门。
直到她再次走到电梯口时，才发现没人刷卡她动不了电梯，而这回，男人并没有主动出来。
好在姜伊只为难了两秒，电梯门忽然开了，一个中等个子，理着平头的年轻男人从里面出来，看见姜伊还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帮我刷下卡吗？”姜伊对他笑笑。
平头男人爽快地帮她刷了卡，这才避免了姜伊再次跑回去敲门让刷卡坐电梯的尴尬。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影视剧里也都看过了，为了刷电梯这种琐事儿再跑回去，就太破坏气氛了。
姜伊乘坐电梯下了楼，在酒店门口叫了出租车，一直到车子驶离后，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心脏砰砰跳着，身上的热度散去，三月的寒意又将人裹起来。
王路刷卡进了房间，看见纪北遥在客厅中央站着，手指间捏着张小纸片，头发是半湿的，浴巾扔在餐厅的椅子上，问：“遥哥，你这是洗了还是没洗啊？”
收到他遥哥凉凉的一眼后，王路有点懵，不明白自己说错还是做错了什么。
王路有经验地转移了话题，八卦的语气：“哥，我刚刚在电梯口看见个素人美女，我肯定不是圈内的，那种漂亮跟女明星的不一样，是那种斯斯文文的，红着眼圈儿，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我见犹怜！不，也不太准确，就觉得眼睛里像有小钩子似的……”
“你去送个人要送这么久吗？”一直没说话的纪北遥忽然开口。
“啊？”王路总觉得他遥哥的态度像是对他有点不满，但又不知道不满的是什么，解释说：“就，送到车库后，李总扯着我东问西问的，又又啰嗦了一堆……”
纪北遥转身进了卧室。
隔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王路略心虚的声音：“遥哥，我想起来了……我跟人约了来拿包，是不是你给我电话那会儿那人来了啊？烦着你了吧？我也没料到时间刚好凑一起了，我错了……”
等了片刻，没听到声音，王路小声说：“遥哥，那你先休息，醒了我再给你叫餐。”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了。
王路从纪北遥出道就跟在他身边，知道他就是话少，并不是难搞的人，不过这次纪北遥从美国回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王路这段时间也就比平时要小心翼翼一些。
纪北遥在床上躺下，房间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亮光，漆黑一片，他闭上眼，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
从昨天到现在，他只睡了五个小时不到，应付完李总之后，他连晚饭都不想吃，打算做二十分钟运动就去睡了。结果刚换上运动装，门铃就响了。
纪北遥本来没理，但隔了一会儿又响，他有点心烦地去开了门，没想到开门就看到她抬头时那双眼尾红着，里面浸着水汽的眼睛。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清清淡淡的，时有时无的，他在飞机上闻了一路的香氛的味道。
后来人走后，纪北遥觉得累，连运动也不想动了，只想洗个囫囵澡就躺下。
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他以为是王路，王路不是没干过忘房卡的事，于是直接捞过外裤穿上就从浴室出去了。
门打开的时候，纪北遥疲惫至极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暗色灯光下看到女人那双浸润着水汽的眼睛时，几乎以为是时间倒带，几分钟前的事件回放了。
但很快，她帮他鉴别了现实与虚幻，那一截细白手腕抬至他鼻端时，他闻到了比之前浓郁几倍的香水味道，不冲，仍然是清甜的，但却通过嗅觉直接刺激到了他的心脏。
那其实已经不太像他记忆中小时候在奶奶院子里闻到的味道了，有某种说不出的陌生的气息。
“waterlily”她在告诉他香水的名字，但纪北遥当时脑中只无比清晰的想到一件事，他是挂空挡出来的。
后来趁她去沙发找东西时，他匆匆往身上套了件t恤，甚至在想他要不要回卧室去再套条长裤。
以往在演唱会后台以及一些其他工作现场，需要匆忙换装，也有很多女性工作人员，他好像从没这么拘谨过。
纪北遥躺了一会儿没睡着，闭上眼就是那双浸着水雾的眼睛。
有那么伤心吗？那天在资本大厦门口也是那样红着眼，今天看来更严重了，连鼻头都哭红了。
纪北遥很不幸那天在楼梯道抽烟时听到一耳朵那狗屁倒灶的事，那个叫什么辰的男人明显就是一直在找借口。
为了个那样的男人，值得哭成这样？
纪北遥在床上躺的闷，索性又起身去隔壁健身房把当天没做的运动给做了，然后出来又去淋浴室冲了个澡。
王路在客厅眼睁睁看着他遥哥进进出出的，没敢吱声。
因为他遥哥从头到尾一个眼神儿都没给过他，这种情况通常意味着他凑上去也得不到半句话。
第二天早上，王路早早收好了东西在客厅等纪北遥，纪北遥准时出来，并不让人等，王路觑他脸色，问：“遥哥，晚上睡的好吗？”
“嗯。”纪北遥淡淡应了声，没有多余的话。
“徐总昨晚上打电话过来，怕你睡了，直接打我这儿了，说有两个本子还不错不知道你要不要接，她发你邮箱了让你先看看，说不着急，你有空的时候给她回个电话。”
纪北遥又“嗯”了一声。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一下，说：“酒店打扫的时候问一下，有看到一个珍珠耳钉的话告诉我。”
王路眨了两下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纪北遥有时候造型需要也会戴耳钉，但……珍珠耳钉？？？怎么都不可能是他遥哥的风格！！
“……遥哥，啥样的？”
“不知道。”纪北遥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姜伊接到赵蔚莱电话时，正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裹着被子在床上发呆。
“伊伊，昨天晚上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吃了感冒药，睡死了。”姜伊表情呆滞，话说的有点气若游丝的感觉。
昨天从外面回来，姜伊觉得自己的感冒更严重了，而且还发烧了，脑袋一团糨糊，她饭也没吃，就一头扎在床上睡过去了。
但，这都不是她现在这副魂游天外鬼样子的根本原因！
“没事吧？”赵蔚莱象征性问候了一下，马上切入正题：“昨天苏辰跟我要了你租房的地址说要来找你，我想着他怎么也该给你个交代，也有点怕你一个人待着会出事，就给他了，你们昨天见面了吗？”
“见了。”姜伊清了清嗓子，轻声说：“赵蔚莱——”
“……哎。”赵蔚莱颤颤巍巍应了声。
通常姜伊这么正式叫她名字，都是有什么大事儿。
“我昨天干了件你想不到的事儿。”
果然。
“你……你把苏辰给打了，还是，还是你跟他和好了？”赵蔚莱有些为难地说：“虽然我不赞成后者，但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的话……”
“昨天，我去撩了个男人。现在……我很后悔。”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十几秒，忽然爆发出赵蔚莱嘎嘎的大笑声。
“这样才对！好样的！姜小伊，我还怕你一蹶不振呢！苏辰那种渣男该扔就扔！我是怕刺激你才没敢跟你说的，这几天我算是看透了他的真面目……不是，重点你撩的谁啊？帅吗？我认识吗？”
“……你想睡的那个男明星，北遥。帅吗？”姜伊声音愈发轻飘飘的，游魂野鬼似的，“你那算认识吗？我也不确定。”
这一回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什么玩意儿？？？”赵蔚莱在电话里扯着嗓子鬼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