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谓黑暗
不知是否是一种错觉,当经历一件让人彻底不可思议的事件后,大脑可能会选择性的自我失忆,自动排除那令人无比震惊的信息。
陈以沫的脑袋,直至上了滴滴,回到公司,坐在工位上的那一刻,仍旧还是处于宕机状态。并非是她接受力不够,而是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慢慢升腾,丝丝道不明的情绪一直萦绕在怀,猛然间一回神,发现自己内心许多想要诉说之问的话语,在那一瞬间,都成为空白的回忆,就连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好似慢慢模糊了。
“不是说谈判很成功吗?怎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小丽这几天似乎心情不错,一直来主动搭话。
眼前有个人在晃动,陈以沫许久才认识出那是自己的同事。
扬起微笑,“啊,是的。只不过太高兴了,还没反应过来。”
面对陈以沫那张假仁假义的面具脸,小丽一瞬间感到厌恶。她画着精致眼妆,外眼线勾勒出一抹风情,却被略微塌的鼻梁,给毁坏了整张脸的平衡。
“如何拯救里德龙制药,我很期待这位空降的大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小丽临走前又补充道:“建议你再刷刷新闻。”
回应了一下对方的眼神,陈以沫打开电脑,搜索着相关信息。
里德龙制药爆发出惊天丑闻,董事长涉嫌强奸未成年被捕;大股东抽资出逃,远遁国外,难寻踪迹;下属子公司纷纷注销;员工集体抗议,宣称拖欠工资,围堵总部大门…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好似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这一家国内外知名的制药集团。
对于李经理的借壳上市计划,陈以沫所知甚少。不过通过这些天相处下来,能够很直接感受到他的自信满满。拯救里德龙制药,这样一个制药行业的龙头集团,似乎能给李经理带来不一样的东西快感
他的眼神常似乎透过了手中的计划方案,看到了不一样的前景,冒着光芒,别样一般的光辉,不仅仅是这样的一个项目所能成就的。
即使在方氏被这般羞辱,揭其短处,也都忍气吞声,完整的详细阐述收购方案和重组计划,语气不卑不亢,纵然方麟的百般故意纠错找茬,也是高智商回击,不失风度礼仪。
除此之外,陈以沫注意到。这期间,总在一旁暗暗观察的中年助理,时不时就投来几道认可赞扬的眼神,而默默不语的方子杰,脸色也是慢慢严肃起来,甚至多次出声,制止了方麟的无理取闹。
方麟的捣蛋并没有搅黄这一次的合作,相反,陈以沫有信心,方氏绝对会很重视这样一个合作朋友,即使圆融规模不大,知名度不高,但只要有李光耀在,任凭过去如何,只要能带来利益,就是方氏所需要的。
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何方氏一定要死命救活里德龙制药?不惜花重金借壳上市?李经理是否早就知道了里德龙制药和瑞阳的这些消息?背后的黑手难道就是方氏?这样一通操作,究竟套现了多少?
她不懂这些,完全靠着瞎猜。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箱操作,弄垮瑞阳,利用里德龙操纵证券市场,很可怕的是,接下来一定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职场上波谲云诡,云里雾里,是属于资本家们的战场。
生活中,迷雾重重,未知危险蛰伏,陈以沫还没有真正找出父亲遗物中的线索,拿到手的这些所谓证据,摆在她面前,就像是无数碎片一般,任由她拼凑,也无法还原。
究竟少了什么?陈以沫拿起一张照片。
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安静眺望远方的场景。佝偻的背和略显苍老的皮肤,显示出她不小的年纪。
好像被撕了一半,看不出在哪里,只是一片空旷的类似花园的地方,周遭环境很美,似乎是有精心打理。
有很多这样被撕毁一部分的照片,零零散散各种不一样女人的状态,年龄有大有小,很难找出相似的一处。
除了母亲,之外,究竟还有谁动过这些?
有资格动父亲遗物的,除了至亲家人外,只有他身前所在的警察局了。但是,警察局为何要撕毁这些照片?
这些照片究竟隐藏着什么?
陈以沫百思不得其解,又顺手拿出其余物品。大部分都是父亲身前随身佩戴的物品,金链子、手表、笔记本…
所有都看了一遍,几乎找不到相关线索。陈以沫瘫坐地上,望着眼前这些被包装好的物品,心中慢慢升起一股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绪。
她喘着粗气,连忙跑到卧室,白着脸,努力不让自己内心暴躁的情绪奴役自己,翻出一瓶药,就是往嘴里倒。
白色药片进入口中,陈以沫感觉不到任何味道,囫囵吞下后,狂喝水,扑面而来的清爽略微压低了她躁动的情绪。
靠着墙壁,她蜷缩身体,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颊,用力掐着双颊所存不多的软肉,努力平复身体内部的狂躁,压抑自己想要毁灭的情绪,在药物的辅助下,终于趋于平静。
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再次吃了这个药。
仰起头,陈以沫后脑抵着墙,眩晕感挥洒不去。逐渐变成漩涡黑洞,将她浑浑噩噩的灵魂吸了进去。
六年前,s市中心,红灯区黑诊所。
巨大的夜舞区像是一袭华美的衣袍,精致艳色,引人陶醉的女人香散播各地。却也爬满了虱子,无数追名逐利的权贵或为女一掷千金的豪爽人士争先恐后涌来此地,因这五彩致幻的氛围从而陷入泥潭,甘愿沉沦。
街角口,穿着连帽卫衣的女人背着双肩包,松松垮垮的裤子也难以遮盖其修长的腿型,长而卷的红发遮盖了整个背部,尽管鸭舌帽掩盖了其风华,却依旧能够吸引很多人的视线。
“妹妹,去哪儿啊,哥哥送你呗?”现实总有这么一些人,流氓强调,走着外八步伐,豆豆鞋,紧身七分裤,五彩窝窝头,叼着烟,自以为非常帅气的想要来搭讪。
“大叔,我不是你妹妹,麻烦让开。”陈以沫看不清脸,声音闷闷的从口罩里传来,在这偏僻空荡的地方,音色的略微上扬,不自觉带给一种魅惑之感。
“你这小妮子,叫什么大叔,叫老公才好…”四眼流氓仔扔掉烟,脚尖狠狠碾压,贼眉鼠眼,瞄着女人身体轮廓,摸了摸不自觉流口水的下巴,冲身后兄弟们使了个眼色。
身后站着两个矮矮小小的同样打扮的不入流之类,眼神就没从那女人身上放下过,两只手搓着,淫荡的眼睛几乎变成斗鸡眼,射出的精光,快要将人拨皮拆骨。
“这妞真带劲,你看她屁股,这么大,把裤子都撑起来了!”一边上下活动着手,嘴巴也没闲着,开始语言骚扰。
听着那两个那些下三滥内容,陈以沫修长刘海下的眼睛逐渐眯起。垂在牛仔裤两侧的手掌开始握紧,脚尖逐渐蓄力。
“我操…!”抽烟男还没看清什么,就见眼前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女人突然抬起腿,一脚踢上了那个自摸男,趁其不备,又补了一巴掌,将那矮小猥琐男狠狠干倒在地。
另外两个人是经历非常丰富的人,他们一瞬间的错愕后,双眼逐渐愤怒,在女人挥舞拳头大的时候,一个冲上来一把夹住她双臂,另一个踹了她的小腿一脚,然后弯腰抱起她的双腿,将她呈大字钳制住,那个被踹了命根子的猥琐男嚎叫着爬起来,给了不断挣扎的女人一巴掌,下手之狠,声音回荡在空中,连着飞出去的口罩,还有点点血迹,暗示着这一幕的不好结局。
“草,你他妈把人家脸划伤了,看着真倒胃口,待会换个姿势。”抽烟男摸了摸陈以沫白皙脸颊上的一道口子,抹了抹指腹的血迹,冲着那个猥琐男骂了几句。
“把你们的脏手挪开,不然你们一个都别想站着走出去。”陈以沫眼睛通红,身体不停挣扎,长发拖到地上,沾染着泥土,翻起的点点碎石头,溅到了男人身上。
“b子,安静点,不要给我哔哔哔,不然待会让你嘴巴塞满了说不出话!”
“傻b,狗r的,我数到3,再不放开,你们会后悔的!”陈以沫死死盯着那个抓着她头发的抽烟男,艳丽的五官在黑暗中绽放着属于罂粟的致命吸引力。
抽烟男一瞬间被震住了,那双眼睛美的让人觉得有点瘆人,像是浸满了毒汁一样,被盯着的片刻,全身发冷。
“臭b子,力气留到待会叫吧,叫的越大声越好,让你吃的越饱。”钳制她双臂的男子狠狠掐了她一把,手腕瞬间红肿起来。
陈以沫恨恨撇了一眼这个傻逼男人,仍旧在努力挣扎着,她望着这群垃圾货色,他们的双手都触碰着自己,恶心的触感让她几近呕吐出来,无数种暴虐的情绪席卷着她,就要冲破胸膛。
“啊!!!”陈以沫偏过头,一口狠狠咬住那人的虎口,惹得对方哇哇叫着放开了钳制,然后她快速直起腰,脑袋用力撞向那个蹲着的抽烟男,剧烈痛楚传来,陈以沫不顾眼前的鲜血和眩晕,狠狠踹开那人,脚尖重重踢在对方腹部,另外的人见状况不妙,赶紧一拳上来。
陈以沫偏过头,阴狠望向他,双手狠狠抓住,张开沾满鲜血的嘴巴,用力一口咬下去,对方仰天嚎叫。
尝到血液铁锈的味道,陈以沫吐出一口血唾沫,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大哥,这…嘶…”有人扭曲着脸,想要说什么,却被喝止。
“算了,碰上硬骨头了,反正多的是随便上的,妈的,这女人头真铁,不然妈的…”一阵后怕。
一路狂奔的陈以沫像一只受伤的幼兽,横冲直撞,带着满身伤痕,自虐一般,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跤,才跌跌撞撞,找到一处角落,将自己隐匿在里面,悲鸣得独自舔舐伤口。
原本艳红的长发沾染了尘土水渍,变得黯淡无光,耷拉在背上,两侧略长的刘海湿哒哒挂在脸颊上,嘴角血迹嫣红,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青青紫紫,过于细小的手腕红得不像样子。
她脑海中响起刚才那个诊所女医生的警告。
“妹妹,我看你年纪不大,劝你尽早接受治疗吧,药物只能暂时抑制,治标不治本,你要是想恢复正常人的样子,正规医院才是你的选择。”女人拿出一瓶药,配料上写着丙戊酸镁等等之类抗躁狂症的成分。
痛苦的捂住耳朵,陈以沫咬着膝盖上的拱起的牛仔料,阻止不了那些人的话语穿透耳朵。
“做警察,得做好丢命得准备。”
“听说她妈在外面一直有男人,这可让死去的老公有什么脸啊!”
“上什么大学,早点出来嫁人不就好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为什么那些人面目如此和善,眼神充满了关怀怜悯,可却说出这样子的话来!
为什么,那些人细碎的话语都能被她听到?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为什么都那么的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干净?
陈以沫挥舞着手,想要把那些人影都打散,她低吼着,眼神涣散,脚不停得踢着地面,鞋子都被甩了出去。
都给我走开!滚啊!
猛然一双有力的手狠狠抓住了她,焦急的话语断断续续传来:“这个小姑娘怎么了?快打120!”
“估计和人干架了,真狠呐…”
晕过去之际,陈以沫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是个女人,头发很长,估计和她差不多,带着贝雷帽,穿着吊带超短裙,手指夹着烟。
随着腾腾升起的烟雾,她眼一黑,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