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霍长溯刚回大殿不多时，便又出来吹冷风。
胸中郁气压抑得他几欲爆炸。
白霄尘饱受折磨，而他又何尝不是。他对自己师尊产生了有悖伦常的情愫，并非濡慕敬爱，而是，想拥有这个人、完全占有他的男女之爱。此情此爱天理不容，他万分唾弃自己，却又难以自拔。
师尊那样仙人般的人物，当高坐笼龛，被世人敬仰供奉起来。这个念头哪怕仅是想一想，脑海中稍微过一过，他都觉得是有罪的，是对师尊的亵渎。
可每每这个人在自己视线里出现，他全身每一处都在沸腾在叫嚣，那些隐匿阴暗、不可言说的心思，控制不住地开始蠢蠢欲动。
终有一日，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竟是如此渴求这个人，想要去拥抱他，亲吻他，他越是该高高供奉，他便越是想将那光风霁月的仙人，拉下肮脏泥淖中，陪他共沉沦。
这让他震惊，不敢置信。
却在另一面，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他又如入了迷障上了瘾般，目光如胶将那人面庞身躯一遍遍描绘、舔舐。对方还以为自己永远是那个徒弟，他却苦苦压抑，终身不得缓解。
而打破这个平衡的，是隐瞒了几十年的家仇国恨，一朝爆发。
后者压过了前者。
霍长溯隐秘又罪恶地发现，这层仇人身份，似乎给他带来了一个倾泻口，让他对白霄尘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如今统统都可以付诸实际。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又是堂而皇之的利益既得者。渐渐的，他甚至根本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常常抱起这人，趁其安静睡觉，又将自己埋了进去。对方身体虚软，内壁更加火热，将他心口烧得滚烫。
他抱着他喂药，一口一口渡过去。他想，白霄尘作为仇人和俘虏，便该付出代价来偿还他。这很公平。
于是，那人痛苦成那副模样，他还逼着他。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打着复仇的名义，冠冕堂皇地，继续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隔着血海深仇，说不恨，肯定是假的。
可是霍长溯无数个夜晚独坐高楼，静静回忆时，幼时的记忆都朦胧到看不清影像，父皇母后的脸，曾经王宫里的欢声笑语，都已于岁月中模糊。而每次回忆的终点，却都诡异地落在，还是小孩子的他趴在兵荒马乱的脏乱河边，一身雪袍垂落他身前，那人蹲下身，朝自己伸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
起初他随白霄尘在凡间救助难民，被重极观判为天生魔根，万邪之源。白霄尘以一己之力对抗势力广大的天下第一观，坚决护他到底。
可多年后，霍长溯才知道，实际上重极观并未判错。当年母后与他死别之前，东阆王后为了让皇子铭记仇恨，此生不忘，命国师作法引渡，将万千子民的怨念强加到还是个孩子的他身上。
当年白霄尘与世人铿锵争辩，坚定认为自己徒儿无辜。可长溯当时瑟瑟躲在他身后，根本不敢说，其实他前几日，已经被魔域的九幽之主找到过了。九幽主大概是感应到什么，不惜神魂离体，付了大代价越出龙骨祭渊，找到他，说他天生魔体，要带他走。长溯自然不愿。
最终不知为何，早已化神境的九幽之主没有强行抓走他。可这件事他也从未和白霄尘说过。他害怕一旦说出口，师尊就不要他了。
他遇见白霄尘之前记忆皆无，说是头撞到了石头，可撞失忆哪能撞得如此彻底。其实是因着，东阆冤死战死的无数子民，死前庞大怨念齐聚他身，许是匆乱间国师作法失误，他当年仅五六岁的神识被碾碎了。
但也的确成就了他天生魔体。
所以，他每每回忆起东阆国破城败那日，满眼都是血色的痛苦。只有白霄尘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可谁知，这光也是骗人的。
但他没有办法了。白霄尘有多讨厌他，他不是不知道。
以前对方承诺陪着他时，都能背弃诺言而不顾。更何况，他们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白霄尘得知他们之间是板上钉钉的仇人，便毫不犹豫弃了他这个允他唯一的徒弟。白霄尘收了一个又一个弟子，在万莲剑宗广场上，会笑着摸摸他们的头，温声询问他们修炼进展。那些弟子都激动得双颊发红。而到了他这里，白霄尘却如同对视都不敢和他对视，只轻声嘱咐，要照顾好师弟们。霍长溯冷眼旁观这一切，胸中嫉妒的野草疯长。
恨。怎能不恨……
霍长溯辗转反侧无数个夜晚，最终得到结论，这个人，只能用强硬手段锁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也得这么做。
此刻打定主意，却琢磨着，他今日折腾对方有点儿过了。忆起最后白霄尘神色，霍长溯忽地心中生出几丝害怕。想了想，跑到永夜城北方雪山之巅，采了朵冰莲，打算给那人带回去。
而谁知再回去，等待他的，则是空荡荡的冰冷大殿。帷帐随风轻拂，墨玉地板上留的痕迹还在，四处却空无一人。
霍长溯久久看着那处，忽地咧嘴笑了。
他手松开，晶莹剔透的雪莲被践踏在脚下，重重碾碎成泥。
“三界之内有能耐破开我这结界，悄无声息将人带走的，不超过一掌之数。”他轻一抬手，数列魔将迅速整齐踏入。
“给我搜。”
很快手下带来一些不属于大殿之物。是几根人参须须。
魔域尊主睨着那处，眼中迸发出嗜血的红芒，一字一字道：
“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