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白霄尘不再犹豫，咬破自己手指，在地上画起了遁送阵。此乃血阵，需以命数气运为引，极耗作法人心力。代价之大，除非生死之战，修士们绝不会轻易使用此法。
可白霄尘没别的选择了。
灵脉里疼痛愈演愈烈，他浑身颤抖，冷汗坠坠，在地上艰难描出复杂纹路。终于，在他全身脱力之前，阵法终于生效。
临前望了眼桌上，那处静静躺着页手抄卷，字迹清雅隽永，自有风骨。是他方才趁恶源尚未全然发作，抄给徒弟的清心诀。
长溯状态不好，情绪极易点燃，这对修道人不是善兆，无论他所修正道抑或魔道，平日多念几遍，静心守意，总归是好的。
身下骤起灵气漩涡，空间扭转，下一瞬，阵法中央白衣身影不见踪影。
白霄尘迷蒙间被传送走，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渐冷。挂着寒霜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却见白茫茫一片冰天雪地，他正俯卧其中，与天地融为一色。
龙骨祭渊只挡魔众，人众与妖众皆可自由穿过祭渊。如此，白霄尘便知，他的阵法出错了。或许是施法时出了岔子，他并没有被送出九幽之地。
而正在这时，却发觉四周地动山摇。白霄尘撑臂爬起，只见身下雪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嚓声，竟是生生裂开成好几分，地面亦前后摇晃，宛如波上之舟。
白霄尘暗道不好。原来这并不是什么荒无人迹的雪原，而是，一处冰川。
身前几丈远冰面轰地冲天一掀，一颗黑漆漆的巨大蛇头伸了出来，长颈布满鳞片，闪着幽暗毒光。
对上两只巨大橙黄竖瞳，剑修的本能让他嗖地祭剑而出，银光闪过，霎时横砍。而这时，身后水下却唰地缠绕出数跟滑腻长尾，如密匝大网，将他往水下缠去。
这龙蛇，水下还藏有无数同伙。
他人连带着那方冰面，转眼被扯进水中。欲飞腾起身，丹田处又灵源枯竭，根本无灵力供他运转。
竟是无路可走之绝境！
而真正死亡临前，白霄尘反而淡然了。
鼻腔中灌进冰冷河水，朦胧中想起，本来他的思量便是避开徒弟。如今葬身蛇腹，除了名声不好听之外，倒也算得偿所愿……
骨骼被勒得咯吱作响，胸腹内要爆裂开了。他的血蔓在水中，那群妖兽皆发了狂，蛇尾狂甩，大概是在抢夺他这口美味食物的所有权。
心无挂碍之后，白霄尘缓缓阖上目，意识则愈加昏沉。
就在这时，黑影乱舞的海底中，有什么直直扎进漂浮碎冰水面。耳边远远隔着深水，传来刺耳的恐惧吼叫。
他想努力睁开眼看看，可实在没有力气，眼皮重如千斤，手脚像被水草牢牢缠死。这时，迎面刀光剑刃袭来，完美绕过他，密密匝匝在他周围杀开。
胸腔被蛇尾缠绕挤压之感统统骤然消失，腔内扩大，白霄尘本能地正要大吸一口气，周围却都是冰水。
而这时，他腰间被揽住，唇上一软，一口清凉气息渡了过来。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的亲吻。
两人唇瓣牢牢贴着，密不透缝，除了空气，还有灵力，丝丝缕缕传输过来，唇齿也越交缠越深。
到最后，连长溯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救人，还是陷入这温软热潮中不可自拔了。
龙蛇阵阵嘶鸣嘈杂仍响在耳畔。
白霄尘渐渐得了几丝清醒。他慢慢睁开眼，视线里却铺开浓重猩红血影，什么也看不清。他动了动。
唇上触感终于分开，腰间一紧，接着，肩背靠上一方坚硬胸膛，便被带着直冲往上。
出了水面，白霄尘通体湿透，发丝如注般直淌水，趴在冰面上拼命咳嗽。
而上岸后，长溯发现悟生剑没在他手边，又一头扎进水面，重新下去捡了一回。
白霄尘浑身冷得直打哆嗦。他其实想和长溯说道说道方才，二人之间，不能随便亲。唇齿津液交换更要不得。可徒弟眼下像是跟疯了一样，根本听不进他话。
“你骗我。你又骗我……”
长溯似一头暴躁的猛兽，绕着地上人极其危险地左右巡走。忽地上前，一把揪住他领口，恶狠狠道：“白霄尘，这第几次了，啊？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这样？！”
白霄尘恍恍看着对方，看其失控到几乎扭曲的面容。
“我若是不能及时赶来，你将如何？你就要死在那群畜生嘴里吗？！”
白霄尘费力抬起眼：“你在我身上、放了跟踪之物？……”
长溯猛地僵住，又惊又怒：“事到如今，你便只关心这个？”
白霄尘没说话。
于是，长溯眸中怒意霎时间翻过天浪。他一把拉起他，凌空高高飞起，森寒巍峨的永夜城楼现于视野尽头，原来，他距永夜城都未离开甚远。
白霄尘几乎是被生生拖着，手脚虚软地被拖了回去。
重到主殿卧房，长溯一脚踹开房门，手下用力，一把将人扔进了床褥锦被里。眸色愈发幽深。
白霄尘被摔了个头昏脑涨，他想爬起来，对方神色却十分吓人，额角黑紫纹路开始暴涨，似乎如活物将要跃出。白霄尘从未见过他这般，却也知道，当下情况不对。
长溯忽地俯下身，抓住一头柔顺青丝，使他被迫仰起头。目光阴鸷，如冻有数九寒冰，盯着猎物般紧紧看着他，扯了下嘴角。
“你说，我要是把你锁在床上，如何？”
“我不想这样对你。但你若再逃，我便打断你双腿，废了你修为，将你永生永世禁锢在这里，你觉怎样？”
白霄尘瞳孔微缩，仰面看着对方。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人不是在说笑。
长溯盯着身下人讶然模样，湿漉漉的眼眸睁大，眼尾发红。他将人按在床上，指腹还不自觉摩挲着那瓣唇，不知为何，他想到水下那个吻。
这是他第一次……
心脏猛烈悸动，眸中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忍不住越靠越近，近到都能闻到这个人身上的浅淡味道。
而对方抬手抵住他胸前，小声唤道：“溯儿？”
长溯身子一僵，继而发觉有处竟涨得生疼。他脸色微变，顿时如被火燎到般，猛地松开钳制对方的手。满目又惊又讶，甚至是不敢置信，神色诡异。
他忙然坐直，匆匆离去，竟有几分落荒而逃。
背后白霄尘拼命大喊：“溯儿……溯儿！……”
白霄尘喊不回长溯，可很快，他便自顾不暇。
恶源诅咒又一波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