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染玉重伤
染玉收回神识，他轻叹一声，随后摘了一段柳条，等着季燃来。
季燃来时，是跑来的，他跑得气喘吁吁，面颊绯红，“师尊，我有重大发现。”
染玉轻声应道：“是什么？”
“我发现魔族将领了！他身受重伤，应该可以严加拷打，不过我不建议严加拷打，那样太血腥了，我有办法让他说出魔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季燃，染玉并没有说话，反倒是季燃手中的白小飞醒了。
白小飞：“……”
玉燃怎么又挨染玉仙尊这么近？！
“不妥吗？”季燃心下有些焦急，他自然知道染玉对魔族狠厉，恨不得杀了全部的魔修。
染玉只道：“先看看。”
季燃带着染玉朝元争走去，心中还是有些焦急，“师尊，要不你把审讯的事交给弟子吧？”
染玉似乎没有听见季燃所说，他将柳条编织成手环，“伸手。”
季燃哪有什么心思猜染玉是何用意，烦躁地伸手了，“师尊，那人要是被你一剑下去，可就真上西天了。”
咦？
季燃怔怔地看着染玉拉着他的手，然后塞了一根好看的柳条手链。
目光并没有放在手链上，季燃只是看着染玉那白皙如玉，修长无暇的手指没有眨眼。
染玉的手是温热的，带着些细腻，一点都不硌手。
好想，握住。
季燃咽了咽口水，正当他愣神的期间，染玉已经将手链戴在季燃手腕上了。
“整根柳条被我附了些灵力，若是那魔修伤你，便会反伤那魔修。再则，我也能通过柳条寻到你。”
季燃的心猛地一跳，随后脸蹭蹭蹭的红了，“啊……哦，我知道了！”
季燃连退两步，扯着白小飞当挡箭牌，“师尊，这灵兽醒了，你要不要拿去暖暖手？”
白小飞：？？！
刚刚睡醒的虎皮兽顿时被吓到了，它面对着染玉，离染玉只有一尺之遥啊！
染玉默不作声，他转身走了。
有惊无险的虎皮兽登时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季燃就将虎皮兽翻转了过来，面露疑惑，“你是不是长得太丑了？”
白小飞：你丑，你全家都丑！
白小飞生怕季燃又把它往染玉仙尊身边送，赶忙挣脱了出来，“玉燃，我……”不敢说它想离染玉仙尊远点。白小飞拐了弯：“我想飞飞，溜达溜达。要走了再喊我！”
季燃也没再理会白小飞，他快速追上染玉，就方才来说，染玉是同意他所说的了。
可是……季燃看向手腕处的柳条，染玉是想监视他么？不过，染玉的手确实很好看哎。
“在哪里？”
季燃赶紧带路，生怕染玉反悔，要亲自审问元争。
草垛里，奄奄一息的元争半眯着眼看向染玉仙尊，他眼里没有敬畏，但也绝没有胆怯。
季燃咳嗽了声，“说吧，魔族怎么了。”
元争没有说话，季燃有些焦急，染玉却是冷漠地看着元争。
“师尊，他好像受伤蛮重，要不……帮忙治一下？”季燃有些忐忑，若是以往，染玉不一剑杀了魔修就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轮得到救助？
可染玉的做法还是让季燃有些震惊，染玉居然真的给魔修治疗了？
恢复了些气力的元争坐了起来，他看着季燃有一抹深不见底的情绪，不过很快便被他隐去。
“咳，这里的魔物和魔修产生了分歧，那些老弱病残已经拿去献祭了。”
季燃犹如雷劈。
“两百年前，魔尊季燃身陨之后，魔族分崩离析，但魔族里的魔物却不甘心，他们想要去神迹。他们聚集了魔物，往九荒遗蛮深处杀去，但都重伤而归。”
季燃的心已经凉了大半，他或许不该异想天开。如果不是他，魔物和魔修根本不可能相处在同一处。
魔修是人族，魔物是真正的魔族，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可笑季燃居然以为他们可以相融……
得到解释的季燃魂不归体，他怔愣地走在染玉身后。
元争凄惨地趴在白小飞身上，白小飞觉得自己命苦，不仅要驮着一个魔族，还要小心躲避这里的树枝……
因为身形变大，白小飞走得很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季燃才堪堪回神。
“师尊，你真的觉得魔族有吞并修真界的心思吗？”季燃闷声说着，他原先是想乘机留在魔族领域，让正派自己去神迹的，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染玉没有说话，季燃觉得曾经的面瘫脸仙尊回来了，有些郁闷。
感慨吗？有些吧。
当初季燃就是这般跟在染玉身后的，只是那时，染玉仙尊对魔族嫉恶如仇，凡是魔族，皆逃不过染玉的剑。
想来，染玉确实是变了的。
可是，染玉将元争留下，会不会是看他有所图？如果是那样的话，染玉确实是变得复杂了。
当初季燃看中染玉，便是觉得他单纯，好欺，如今变得复杂，他会不会因此葬身？
季燃很郁闷，手里也没了软毛可撸，一时不知道该干嘛。如今他得知魔修被害，魔族大部分进入神迹，他本身心情就很低落，也就更加不想说话了。
可染玉也是个闷葫芦，这一路上就更加郁闷了。
“魔族里的魔修宋璞还在寻找季燃安魂的躯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染玉的声音很清冷，他目视前方，并无感情。
季燃不知道染玉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回答了：“他想要复活魔尊逼问功法吧。”
“那你可知，魔族为何要散布魔尊还活着的消息么？”染玉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他的声音并不稳。
季燃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在意，只答：“因为他们别有预谋，至于是什么，我还猜不到。”
“方才布谷仙尊传信来，发现有很多魔物丧生，他们无一不是血肉模糊，实力堪比仙尊。”
季燃倒吸口凉气，“这是九荒遗蛮里的妖兽造成的吗？”
“有可能，魔族散布谣言是因为魔族有了新的魔尊，他统领了魔族，并且操控了大部分魔修的行动。”
季燃转头看了眼元争，方才他为何没说这些？季燃心头微微烦躁，忍不住说了句反话：“魔族真是好样的。”
“魔族的野心极大，不是魔尊季燃能控制得了的。”染玉也有些烦躁，神迹的事情压迫修真界做出行动，这算不算是魔族的诡计？
染玉不希望季燃涉险。
“啊？”
季燃错愕地看向染玉。
莫名有些憨。
“魔族的力量足够撼动修真界，而魔尊季燃却没有察觉，可他身后的人察觉了。那个人就是现在的魔尊。”
“新的魔尊与九荒遗蛮中的上古凶兽签订了契约，大部分的魔族都被献祭了。这是布谷仙尊刚刚传来的讯息。”
趴在虎皮兽背上的元争发出一声闷哼，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季燃。
季燃还没来得及回应元争，风云变化，罡风四起，枝干倾倒，异象突起！
一片暗色压下，上古凶兽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这上古凶兽诸怀身形丑陋，形状似牛，长有四角，红瞳，猪耳，目光凶恶。
它身形巨大，足足有五六个人那么高，一脚下去，便是一个大坑！而在诸怀头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长发飞扬，气息泯然。
墨如初！
不管季燃再怎么难以置信，魔修墨如初就是他死后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季燃双目泛红，他不敢相信，那个跟在他身后最少言寡语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上古凶兽的出现，让季燃不得不承认染玉所说就是事实。可是，他真的难以相信，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古凶兽没有停留，它踏步而至，直踩染玉等人！
染玉即便是仙尊，也难以抗衡上古凶兽，很明显，这上古凶兽是从神迹里面出来的！
否则，怎么会有堪比神级的凶兽出现在九荒遗蛮！
元争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趁着染玉对抗上古凶兽的当口，气息骤变，揽着季燃的腰隐没在了无尽空间。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是瞬息，季燃和元争的身影双双消失在了九荒遗蛮。
白小飞只觉得一道光影蹿过，回过神来时，就发现季燃不见了。紧接着身上一轻，才后知后觉背上的魔修带走了玉燃！
“仙……”
白小飞的话顿住了，只见染玉仙尊肩头染血，处于下风。
这，这该怎么办？！
无尽空间内，元争猛地咳出了大口鲜血，他支撑不住，跪在了季燃身前。
季燃很快便回过神来，他冷声道：“你干什么？！”
“魔尊……魔修需要你，跟我走吧……”
季燃身子微僵，“你认错人了。”
季燃有些恼怒，元争有这能力，又怎么会逃不出魔族领域？他到底是何居心？
“没有，我绝对没认错，魔族里就只有魔尊会喊我的名字……”元争的眼中带了期翼，“如果我没有遇见魔尊，我就不会期盼……”
季燃明白过后轻微叹息了声，“你觉得我现在有能力吗？为何我死后，魔族会变成这个样子？墨如初……他做了什么？”
元争一喜，他艰难地解释道：“魔族包含魔物和魔修，但是魔物才是真正的魔族，我们人修要想融入根本不可能。”
季燃的面色很差，“墨如初就是人修，他怎么敢的？！”
元争急于解释，不慎扯动了伤口，血液汩汩流了起来，“他体内有一半的魔物血液，先前隐藏得很好。”
季燃深吸了两口气，看着元争流血的伤口微微不忍，随后用他那微薄的灵力为元争止血，可他使用灵力后，元争的面色突变：“魔尊！”
季燃瞬间明白了元争的心思，他冷漠地说道：“如你所见，我并没有修魔。”
脏污的手抓住了季燃的手腕，“为什么？你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我原以为弱小才是原罪，后来我就拼命修炼，为的是什么？不想死而已。可后来有人给了我块糖，告诉我，他可以护我……其实弱小本没有罪。”
季燃扯了一个无辜又释然的笑，他接着说道：“然后我就信了，我觉得魔族里也可以和平相处，可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元争面容扭曲，“你不修魔？你抛弃了我们！是你，明明是你答应我们的，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们？！”
季燃心情低沉了一会，随后冷漠地说道：“我已经不是魔尊了，自从两百年前我死后，你们做的任何决定都与我无关了。”
就在季燃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元争抓着季燃的手猛然紧缩，一道诡异的灵力侵袭而来。
季燃手腕处的柳条发出炽热的光芒，吞噬之力将元争反噬而亡。
这个变故只在一息之间。
季燃看着逐渐枯槁的元争一时没有言语，他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想不明白，元争为什么想要吞噬他。
他刚刚似乎不应该救元争。
无尽空间被季燃用法器打开了，这是元争进入无尽空间的神级法宝。因为元争已经魂飞魄散，这无主之物也就落到了季燃手中。
季燃原本可以通过这个神级法宝离开九荒遗蛮的，但他没有，他回到了九荒遗蛮。
血腥味扑鼻而来，季燃被扑了个满怀。
“快走。”
染玉的声音几近不可听闻，他身上的香味被血腥味遮掩，有些难闻。季燃有些颤抖，他定了定神，抓住了染玉的胳膊往肩上搭。
季燃走得十分艰难，他咬了口指尖血擦在了染玉的唇瓣，“醒醒，别睡。”
染玉闻着独属于季燃的药香竟有些放松下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想要触碰季燃，却根本无法动弹。
“混蛋，我告诉你别睡了！”季燃察觉到染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不由得暴躁起来。
染玉大半个身子倒在了季燃身上，血液浸湿了季燃大半的衣衫。温热又粘稠的血液刺痛了季燃的眼，他扶着染玉向前走去。
上古凶兽似乎已经走了，周遭寂静得可怕！季燃已经没心思管白小飞了，但身心相通的契约印记还在，白小飞还没死。
染玉依旧没有声响，季燃干脆将染玉放了下来。看着染玉浑身是血的模样，季燃没有嫌弃，反而跪在地面欺身而上，“混蛋，你欠我的，别想赖账！”
季燃这具傀儡之身用天灵地宝造就，是极其珍贵的灵药，不管能不能救治染玉，季燃都只能一试。
方才咬伤的手指，再次咬破，这回的伤口更深，血流得也越多。
季燃将手指放在了染玉柔软的唇瓣上，可染玉似乎已经昏迷，顾不了那么多，季燃掰开了染玉的唇，将手指塞了进去。
季燃心中不知怎么，堵得厉害。
“喂，你别死啊，你还欠我好多东西啊！你怎么敢死啊，我先前轻薄你的，你确定不要还回来嘛？”
季燃莫名有些害怕，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身为魔尊时的力量，他似乎不应该重生。
都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是他将魔族带向毁灭，是他将神迹推向世人，是他将染玉害成这样的，都是他……
季燃又觉得无助了，他颤抖着双肩，他想要换回些什么，可他办不到，他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知道他会害死染玉。
“滴答——”
一滴眼泪掉在了染玉的腰带上，紧接着，手指处微微有些异样，季燃抬眸，竟发现染玉在吸食他的血液。
季燃有些庆幸，还好他的身体还有用。
可是，染玉伤得太重了，即便染玉在恢复，那也是极其缓慢的，在上古凶兽面前，还能幸存已经是万分惊骇的了。
季燃能察觉到，染玉在这里布置了神级阵法，这里暴虐的气息依旧没有平息。
那块战场，已经被夷为了平地。
季燃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出现的第一刻，染玉就拥上了他，季燃出现的地方并不在战场中心，他甚至连边缘都不在。
可他出现的一瞬，染玉就找到了他。
季燃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有些庆幸。染玉是不是在找他呢？他在找他，他担心他。
不知过了多久，季燃的面色变得惨白了。似乎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昏眼花了。
可季燃明白，如果染玉现在不救，那可能就救不回来了。而且，如果季燃不救染玉，凭他菜鸟般的实力，又怎么走得出九荒遗蛮？
这里已经是九荒遗蛮的第六层了，这个地方十分危险，不仅是有妖兽，还有毒虫。
如今季燃还能安然是因为染玉与上古凶兽大战后的余威震慑。若是余威散去，季燃必定身葬妖兽口腹！
没力气了，季燃的肩膀贴在了染玉身前，他气弱声嘶地叨叨：“你怎么还吸？我都快被你吸干了。”
季燃觉得混沌，也没再说话了，他的手滑落了下去，双眼紧闭。
天色暗了下来，九荒遗蛮被一层诡异的余威笼罩，似乎都在颤栗上古凶兽的出世。
染玉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一动，便是剧痛，胸前似乎有什么，当他视线一凝，险些无法呼吸。
“季……燃。”
声音难听得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染玉又一次撕裂了心肺，他疼得无法说话了，只能一句句喊着季燃。可是没有回应，一点回应也没有。
心好痛，似乎刚刚得到的，又要消失了。
“季……燃。”
还是没有回应，染玉的双眼已经猩红，眼泪像是决堤了般流着，他忍着身上的剧痛将季燃揽入了怀，一遍遍地喊着季燃。
血……是血。舌尖弥漫着血腥味。
染玉看见季燃手指上深入白骨的伤口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窒息了一会，心脏又开始强烈地搏动。
每动一次，心就痛一次。
真的好疼啊。
可染玉不顾，他就喊着季燃，似乎喊着他，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