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权宜之计
陆地上的人群还在聚集。
雪越来越大，人人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极力抵抗着外面的风雪，后面排队的人时间久了，雪堆积在头上肩膀上如同一尊雕像。
一夜过去了，黎明的清白从天际线露出一点点。
阿诺德短暂地休息了两个小时也到了人群聚集的区域，帮助维护秩序。
有人不断地给排队的人群发送食物和热水。
但是没有通过的人群旁边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上百部装甲车形成的隔离区域切割着人群，防止大规模距离，每一片人群只有几千人，无法对政府军基地形成有效攻击，他们毕竟大部分只是人类的血肉之躯。
阿诺德红着眼睛只休息了两个小时就从急救室到了难民营中间的区域。
之海在急救室呆着觉得气氛的太压抑，自己也帮不到什么忙，她找阿塞尔借了大衣，裹在身上，也跟随士兵一起，给经过验核关卡关的老弱妇孺一些热水食物，和简单的冻伤救治。
一刻不停地忙着，只有这样，之海才会分散注意力，她那不停的流泪的脸已经肿成一个猪头，眼皮像两块棉花糖压在脸上，苍白又浮肿。
“阿诺德先生！请救救他们。”
“陆之行先生。”郭启和艾伦也早早起来。也加入了请求的队伍。
大约是知道哭喊是没有的，外面排队的队伍格外沉默。
每个人都尽力保存着自己的最后一点体力，忍耐着，带着最后一点希望。
对比起来，之海觉得自己哭了一晚上，真的太软弱了。
她没有资格这样无所事事，她要坚强起来，吉光如果真的可以醒来，她要以一个高高兴兴的面貌迎接他。
可是，最后还是出事了。
有几个纯血人类躲在飞行器里吹着温暖的空调，不紧不慢地排队，他们带了卫星通信设备，无聊接通网络以后，她们还是不幸感染了，似乎虚拟病毒感染开始进化，这几个人手里准备防身的武器设备，开始攻击阿诺德所在的缓冲区域。
那几个神志混乱的被感染者，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混乱的喉声，面色绝望扭曲，眼睛瞳孔突然放大，又突然缩小毫无规律，眼珠几乎从眼眶里掉出来，整个充血爆裂。
一时之间政府军门口短暂失守，有几个人就想往里冲，人群看到关卡混乱，都想浑水摸鱼冲进去。
局面，乱了。
孩童的哭声嘈杂声踩踏声融成一团乱麻，声音越来越近，那个看起来温柔恬静的幼儿园老师拿着一柄餐刀，她提起一个小女孩，戳着她柔嫩的脖子要求进入禁区。
她脸上被激光武器射击得焦黑一片，蔌蔌往下飘散焦黑的粉末。
她仿佛没有痛感，喉咙发出呼噜噜含混不清的声音，摇摇晃晃，往前走着。
孩子们被吓到，尖叫哭喊着往四处散乱，年轻的士兵们不忍对着孩童开枪，局面更乱了。
一个黑色身影猝然迎上去，幽灵一般轻盈飘逸。
黑影穿了一件黑色帽衫，没有拿武器，他膝盖猛烈撞上老师的后背，左手扼向拿着餐刀的手，右手抢过孩子，一把扔到旁边的小战士手里。
老师整个身体反转扭曲过来，对着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下半身却整个扭曲到反面，旁边装甲车的士兵们都紧紧抬起武器，却又不敢贸然射击。
“怎么办，眼看混乱无法控制，陆之行打算把混乱的中心直接发射中型激光武器，绝对制止骚乱。
刹那间，之海认出那个身影是极光。
她瞳孔震颤，端着消毒药水的僵硬无比。
“还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阿诺德从轮椅颤颤巍巍站起来上前拉住陆之行，“也许，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真正混乱的就那么几十人，一起解决不就行了吗？”阿塞尔也跟着熬夜了，他双眼充血。
阿诺德手虽然紧紧拉着陆之行，但是他却看着之海。
“我们可以把余下还在等待的人群他们放到政府军和城防营中间的山体隧道里嘛？
那边通道绝对密封，地下也不算太冷。
我们可以慢慢安置，慢慢来，现在就算没有混乱，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得冻伤冻死！”
之海想起来了之前她坐阿塞尔的飞行器去到城防营的那段路。
“似乎不也不是不行……”
阿塞尔和阿诺德陆之行对视了一眼，“也许是个权宜之计。”
这边还在犹豫的瞬间，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把声嘶力竭的女老师控制住，她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她紧紧咬住黑影的胳膊。
黑影男只好用力把手臂扯开，女人喷出一口血，顺着下巴滴到雪地上，触目惊心，血腥顿时四散而出。
雪地冰凉刺骨，她挣扎着，面孔模糊，眼神涣散，身体扭曲变形。
静静躺在了雪地里。
周围的人们尽量四散奔逃开，围城一个大圈，绝望呼喊声渐渐平息。
刻意制造的混乱局面也停下来，后面的几万人进入的速度大大加快。
人们恢复了沉默。
装甲车和政府军飞行器变化了队形，100个一组，自愿检查的排一队，不愿意等待的，可以不需要检查，直接去到地下隧道，等待进一步安排。
这么折腾到中午，队伍终于安排顺利，外面的人群所剩无几。
那个黑影一直没有退回休息，一直在人群里目光如炬，寻找着危险人物，提前制止，效率之高，令人咋舌。
之海只能远远的看到他站在高处的黑色身影，时不时飞跃到人群里穿梭，接着回来在高处像一座黑色的雕塑，静静看着众生。
只是，之海觉得他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他并不认识自己了，他好陌生。
伤员太多了，多到把之海后来挤到基地深处，她根本无法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她顾不上吃饭喝水休息，手里一直没有停。
“真的是吉光吗？他……回来了他的身体了吗？”
之海想过去，又不敢。
手里一直忙碌着。
急救室和隧道里的哭喊声，还有不断的被感染者在发疯，无法控制自己，政府军士兵精疲力竭，那些声音如波涛一般向之海的耳朵涌过来。
这不是沉睡者的那些断臂残肢，毫无意义的攀附咬，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之海感觉头晕目眩，胸口发紧恶心想吐，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像一把铁锤重重锤击她的胸腔。
她轻得一根羽毛轻轻往地上飘落，晕过去了。
吉光根据阿诺德的指示，把之海抱到建筑高层的一个单独房间，只剩半截身体的亚当也跟在后面爬过去了，房间很洁净，还有几件男性的衣服，不知道是哪位军官的，只是感觉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这里似乎和下面血腥厮杀不是一个世界，这里洁净，冰冷，美好。
之海没多久就醒来。
“吉光呢？那个愿意靠在我肩膀上看窗外的吉光呢？”之海抱着亚当陈旧不太柔软的肩膀，他的金属骨架好硬。
亚当真正美丽天真的蓝色眼睛，似乎在极力思索这个问题。可是他回答不了。
他的系统告诉他，当不能回答一个人的问题的时候，可以安静陪伴她。
“……”沉默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蔓延。
“很遗憾，女士，你的吉光可能在脑死亡的那一刻它崩溃了，我现在会记得你和他的一些相处细节。”
但是，对于我来说和看一场电影没有区别，我记得，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我。”吉光现在一边可以保持了一个十分绅士礼貌的距离，他现在门口的阴影里。
之海全身一僵，回头挤出一个微笑。
”吉光？”我是之海。
吉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是的，我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他还认识我！他回来了！”
之海跳起来冲向住吉光，她要和往常一样抱住他温暖的身体。
吉光任由她抱住，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静静地把眼前的银发女孩推开。
仿佛推开的是一个陌生人。
“准确地说，我不是吉光，我是积累的积。
我不爱吃鸡肉，我也……我也不怕水。
当然，你愿意，你仍然这么这么叫我，发音没有区别。”
吉光的谈吐清晰，言辞恳切，动作沉稳，年轻的眼睛里，他的神态已经过尽千帆的沧桑。
他回避着她。
之海举起的手臂颓然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