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哎呀,谁家孩子在树上啊?”
“这谁家孩子,怎么爬那么高?”
“家长呢?带孩子的赶紧来看看!”
原本所有人都沉浸着欣赏烟花,对周围发生的事并无察觉。
山上的人不少,谁也没想到,有一个男孩竟然爬到了树上。
男孩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学生,个头不高,完全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一个人爬上去的。
在场的大人们,手忙脚乱,爬树并不是大多数成年人的特长,而且这会儿还没人出来认领孩子,很多人只是干看着。
男孩刚开始还很得意,在树上晃着腿,冲着下面的人吐吐舌头。
但他准备下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敢了。
上树容易,下树难,这下他不得瑟了。
“啊呜——救命啊——”
小孩子的声音尖锐脆亮,比那群成年人的声音更具有穿透力,淮音听到了他的求救声。
远远地看过去,树上有个孩子,淮音冲到那边,拨开人群,蹬腿要往树上爬。
姜驰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爬到一半了。
淮音上辈子是猴子吧,姜驰丝毫插不上手。
不过,如果淮音摔下来,那就摔他身上好了,姜驰眼睛直直地盯在树上,实时转变着方向。
“淮音,小心。”
树上的淮音,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去顾及树下的人在说什么。
爬树这种事,她小时候做得太多了,全村的鸟都绕开她作窝,而且这树没她老家的高,对她来说,难度很小。
“小朋友,你不要害怕,姐姐来救你了哦。”淮音快到目的地,伸出一只手要去接他,定睛一瞧,哦豁,这小孩竟然是齐宇?
齐云的讨人厌弟弟,超级霸道的齐宇?!
齐宇也认出了淮音,平时嚣张跋扈成了习惯,挂在树上还颐指气使起来。
“你这个笨蛋,你快放我下去!”他蹬鼻子上脸,指着淮音大声喝令。
淮音气坏了:“你才是笨蛋,爬树都下不去的笨蛋!”
搁以前,有外婆在场撑腰,淮音是绝对不能这样对齐宇顶嘴的,不然他一闹,外婆就会是非不分地骂起她来。
但此时不同于往日,齐宇是需要被拯救的一方,淮音没有理由怵他。
齐宇听到淮音回骂他,自是不想忍受,但是他一看到脚下是黑漆漆的地面,生怕淮音真的不管他了,暂时住了嘴。
“还骂我吗?”淮音占了上风,问他,“你承认自己是笨蛋,我就带你下去。”
被欺压了那么久,淮音不再是以前的淮音,这个小鬼头要是不照办,她就不管他。
不承认。
不承认。
就是不承认。
齐宇一直不承认,淮音石化在树上等他。
冷死了冷死了,为什么要在冬天的树枝上受这种罪?
淮音感觉鼻涕都要下来了,算了,他想在上面待着就让他待着吧,姐姐不等了。
这时,齐宇发现淮音准备自己下树,真要把他丢在上面,才不情不愿地说:“我是笨蛋,我要下去。”
死孩子,早说不就完事了么,浪费这时间干啥子?
淮音揉了揉鼻子,感觉左鼻腔有点堵塞感,用力往里面吸了几下:“笨蛋,把手给我。”
在树下几个高个子的帮助下,齐宇被顺利送了下去。
正当众人在想,淮音要怎么下去时,她已经灵活地落了地。
所有的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姜驰对她这一系列行为,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
齐宇是跟着收留齐云的那家亲戚出来看烟花的,因为正好是寒假,齐宇闹着要到县城里玩,家里人惯着他,年前又脱不开身,只能把齐宇送到西城的亲戚家玩几天,到时候叫齐云带他一起回家。
齐云不想让他来,但她做不了主,只好尽量离齐宇远一点。
齐宇闹着要来看今天的烟花秀,齐云便找了借口缺席。
带他前来的亲戚,压根管不住他,一不留神,他就瞎跑进人群中,最后还调皮地爬树。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刚刚多危险,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要怎么向你爸妈交代?”想起刚刚的场面,亲戚心有余悸。
知道齐宇这孩子被娇纵地不像样,没想到娇纵得这么不可救药。
齐宇没觉得自己有错,竟做了个鬼脸。
亲戚明显生气了:“你这什么孩子!”
回到地面上,齐宇满血复活,他想起淮音在树上的举动,心生不满。
他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终于在东面石凳上看到了淮音,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围巾露出半张脸,正低头翻着书包。
他看到淮音从书包里拿出一大袋薯片,好像是他最爱的红烩味,立马啪嗒啪嗒跑到她面前,伸手夺走:“我的!”
语气霸道而欠揍,昂着头,姿态高高在上。
那袋薯片是淮音准备给姜驰的,突然被齐宇冲过来抢走,怒气瞬间涌上心头:“齐宇,你还给我!”
十分钟前,她才救过他的命,这么快就忘恩负义,怎么会有这种人?!
早知道,就该让他在树上待着,淮音甚至想,现在把他送上去还来的及吗?
齐宇根本不听,躲到人群里蹦蹦跳跳,以胜利者的模样耀武扬威起来:“才不要还你!外婆说了,我爸妈,我姐的东西以后都归我!你和你妈的东西也归我!都是我的!”
外婆溺爱齐宇这件事淮音是知道的,但是她没想到,外婆会这么告诉齐宇,凭什么?
凭什么一切都要给他?连她家的东西也要给齐宇?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淮音捏紧拳头,无论如何,她今晚都要拿回属于她的薯片,并且把齐宇揍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齐宇躲进了人群中,已经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淮音挨个寻找,在东南面看到了抱着薯片的齐宇,可能是天气冷,手使不上劲,他撕了几下包装袋却没能撕开。
淮音刚要过去,却看到姜驰抢先了一步。
姜驰友好地摸摸齐宇的头,语气关切至极:“小朋友,需要帮忙吗?”
齐宇抬头看了看姜驰,这个哥哥长得很好看,说话语气友善至极,态度和蔼,应该是好心人。他在脑海里做出最后的判断,把薯片递过去:“把这个撕开。”
虽然觉得这个哥哥是好人,但是齐宇从来没有对人客气过,让人帮忙时一点礼貌都没有。
姜驰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笑意不减:“好的。”
接过薯片,姜驰一下子就撕开了,伴随着包装袋撕开的声音,齐宇十分满意,伸手要去拿回薯片。
然而,在他伸手的瞬间,姜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薯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错愕与愤怒共同涌上齐宇的心头:“你干什么?你为什么吃我的薯片?”
齐宇叉着腰,理直气壮:“你这个骗子!”竟然骗小孩的薯片吃,他要找警察叔叔抓走他!
薯片袋被姜驰举得高高的,面对齐宇的气急败坏,他保持着万般淡定:“薯片是你的吗?不是你从那个姐姐手上抢走的?小朋友,撒谎是不好的,警察叔叔要抓也会先抓抢劫的人呢。”
齐宇咬着嘴唇,随后鼓起腮帮子,气急跳起来要去抓姜驰手中的东西,可惜他的个子太小,蹦到最高,手伸到最长也远远碰不着。
姜驰一只手拿着薯片,另一只手垂下来摸了摸齐宇的头,露出长辈般慈爱的笑:“下次抢别人的东西可能会被别人打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脾气。”
他的笑不具有攻击性,温和而儒雅,但在齐宇看来,他是在羞辱人。
从来只有齐宇羞辱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敢如此对他。
在一阵愤怒之后,齐宇忍不住大哭。
姜驰微微沉思:“我最讨厌别人哭。”
湿润的眼睛亮堂起来,齐宇感觉自己的哭声让姜驰松懈了,看到了希望,停下来看向他。
“所以”姜驰的手往下面移了一点,紧接着说,“你哭吧,我走了。”
不想听你哭,所以我先走,你慢慢哭,哭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哭到天崩了,地也裂了,地球即将毁灭,也没关系。
姜驰真的走了,齐宇的哭声愈演愈烈,引得一些不明原因的人们纷纷看过来。
随后,他刺耳的哭声被亲戚听到了。
“你这孩子,刚从树上下来,怎么又乱跑了?我找了你好半天!”亲戚以为他是走丢了感到害怕才哭,“大晚上的,害怕了吧?”
下次不要乱跑了。
亲戚压抑着不满,俯身安抚他。
齐宇呜咽着,告起状来:“有人抢了我的薯片!”
他抢不过那个人,但是亲戚肯定可以抢的过。
但是,亲戚无动于衷,听到他的话后,反而生出怀疑:“你哪来的薯片?”一起出的门,齐宇上山时并没有带着薯片,而且这山上也没有开门的小卖部,“你是不是拿了别人的东西?”
亲戚对齐宇的性格有些了解,待在一个屋子里,只要他高兴,他能抢走齐云的试卷折纸飞机乱丢,还叫唤着那是他的东西,不允许齐云骂他,当时让他道歉,他偏不,亲戚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能严厉教训,更不能动手收拾他。
齐宇不说话,一脸倔强。
“齐宇,你再这样我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心力交瘁,亲戚无奈至极,实在想不出他的家人是怎么教育的。
齐宇一点都不害怕:“我不怕他们,他们敢骂我我就告诉外婆!”
……
目睹了姜驰对齐宇所做的一切事情,淮音有一点意想不到。
姜驰不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么?齐宇一哭,还以为他真会把薯片送他呢。
“给。”姜驰把薯片袋给淮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小孩。”
之前听说过,齐云有个霸道的弟弟,非常受宠,所有亲戚见到他都头疼,可又不能跟他计较。
“他很生气。”淮音其实想笑,齐宇那副吃了鳖又无力反驳的样子,想起来就很好笑。
要不是揍他会被外婆骂,淮音早揍他了。
“嗯。”姜驰并不关心。
“可是我很开心。”淮音的眼睛里闪闪发光,“你能不能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今天这样对付他?”
姜驰犹豫,我没有对付他啊,这就算对付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对你来说,更简单了,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他抢走了,那你也抢回来,然后跑走。”
他说:“跑步这种事情,你还有对手?”
跑步水平已经可以和狗竞赛的淮音,不存在对手。
可是,这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解决方案,淮音就是没想到过。
还是姜驰脑子清醒,淮音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烟花秀已近尾声,大家开始结伴下山。
在一个台阶处,淮音腿滑了下,姜驰抓住她的手,一直到山下也没松开。
姜驰的手好暖好暖,像个热水袋似的。
以前以为他的手是艺术品,后来渐渐发现,实用性更强。
他会写题,会做饭,会洗碗,会收拾家务,大冬天的还能给人暖手,一举多得。
淮音咯咯笑了声,姜驰的神情瞬间复杂:“淮音,你到底看了些什么?”
“什么什么?我看什么了?”
“你说呢?”
姜驰反问,他发现,淮音有时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自顾自地做出一种很不正经的神态,发出一些很不正经的笑声。
“我不知道啊。”淮音觉得奇怪,姜驰怎么搞的,最近总关心她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吧,以前是看过一点点,但我现在没有看了。”
以前在镇上,学校附近有家小店,里面有很多小说,大家经常去借回来看,淮音也看过不少。
姜驰是怎么发现的呢?淮音不解。
并且姜驰真的是很奇怪的人,接着问:“为什么不看了?”
“不好看,看了没意思,还是实践有意思。”
她在心里想,看那些闲书影响学习,还是好好考上大学这种实践行为更有前途。
不知道领悟了什么,姜驰“哦”了声,意味深长地一笑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