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淮音拉上拉链,把书包还给他:“不要了,不要了。”
姜驰秀出一个邪恶的表情:“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明明是赢了的人用来威胁输了的人的,怎么到了这里,淮音觉得自己赢了也像没赢呢?
语文试卷,最讨厌又臭又长的阅读理解,不要。
数学试卷,死太多脑细胞,不要。
英语试卷,嗯,勉强可以。
选英语吧,要写的字最少。
姜驰在人性即将泯灭之前,还是悬崖勒马了,他说:“没让你现在做。”
那你带过来干什么?是为了忆苦思甜?
“反正这里的东西都是送你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全部送给你,回去慢慢做。
并且,淮音没有拒绝的余地——今天是姜驰的生日,他还送东西给自己,怎么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
淮音接了过去:“谢谢你了。”
终究没逃过姜驰的套路,下次不要和他轻易打赌,班上那些男生怎么说来着?
噢,说他是个心机boy。
玩不过他的,假装云淡风轻,实则是个来势汹涌的家伙。
寒意袭来,淮音裹紧围巾,哆嗦几下。
唉,大冬天的为什么要来郊游,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姜驰,要不下山吧,我们回去吃。”
她的手缩在衣袖里,捏成一个小拳头,还是有点冷。
姜驰颇有些为难,看了眼时间,劝她再等一会儿,把自己的围巾也摘下来给她。
不要这样啊!
淮音担心他也冷,而且穿得没她多,又把围巾还回去。
但是,姜驰还是固执了一些,直接把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打了一个朝后的结,这下子,穿着厚厚厚的衣服,本来手也不长的淮音,没办法自己解开了。
真暖和哎。
围巾上还有姜驰的体温,淮音的下巴往下压了压,蹭着好舒服。
和姜驰的肩膀一样舒服。
半个小时后,山上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有些是拖家带口来的,也有些是年轻的情侣。
好奇怪,西城人还有这种爱好呢?大冬天的来山上郊游?
夜幕降临,山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随身携带着摄影机,固定好镜头,对着山下某个方向。
淮音饿了,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零食分给姜驰。
姜驰接过一块饼干,看到旁边有个小馋鬼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弯身递给那个小孩,小孩开心地道谢。
晚上八点,远处夜空忽然泛亮,绚丽烟火在空中绽开,璀璨盛放。
哇!好好看!
淮音感到眼前亮了起来。
西城的烟花秀一直很有名,原来这么多人来爬山,是为了看烟花秀。
从山上这个角度望去,和近距离观赏完全不同。
以前,在淮音的印象里,烟火,就只是烟火,它就是个普通的名词,和她的名字差不多,起指代作用罢了。
现在,她想找出无数个修饰词来描写它。
淮音歪着头,盯着夜空看去。
“你还记得十秒钟之前是什么颜色吗?”身旁的姜驰平静地问。
淮音原本歪向左边的头,此时歪向了右边,困窘布满她的面容:“黄的?”
但是,等等,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她莫名担心姜驰下一句会说“来吧,让我们来以‘烟火’为话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吧”!
以她今日对姜驰的了解,他真说得出这样的话,也干得出这样的事。假若真如她所担忧的一样,她宁愿选择在这寂静优美的夜色中祥和地原地去世。
还好,姜驰姑且还算个人,没扫兴说写作文这种疯子般的提议。
姜驰不言,云淡风轻地对她笑。
这一笑,淮音更加困窘,接着不着边际地改口:“绿的?红的?还是橙色?”
淮音猜得越来越随意,见姜驰依然笑而不语,终于憋不住说:“你别总是笑,你倒是说个标准答案啊!”
姜驰不笑了,摊手叹气:“我可不知道标准答案。”
不知道还笑得那么欢,淮音不乐意起来,刚要说什么,烟火的爆破声戛然而止。
夜空在几秒之内,恢复往常的宁静,黑漆漆中蒙着一层金色的雾,看上去倒有几分亮堂。
刚刚吵闹中的孩子,纷纷露出意犹未尽的失望神情。
淮音也有些失望,烟火一瞬间就没有了,都没记清它存在时的模样,转瞬消失于无形,就像从没来过。
“一会儿肯定还有。”姜驰转过来看着淮音。
就在淮音半信半疑时,新一轮烟火秀果真如他所言上演了。
姜驰突然激动,提醒她看夜空:“开始了。”语气不算多么强烈,一脸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淮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紧盯着烟花,试图在心中记录属于它们的每一瞬间——
“红色的光束向外延展,慢慢扩成一个圆圈,光束转成细长的线条,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粉色小圈,伴随着嘶嘶拉拉的划破声,将夜空点缀成一朵璀璨的花。”
“圆圈开始消失,残留下很多色彩减淡的圆点,拼命地争分夺秒闪烁几下,下一秒,它们消失殆尽。”
“这时,地面又冒出来一条长尾光线,升上夜空,先低调地绽开,这次是橙色的。”她努力地想着形容词,“和之前的开场一样,依然是一个大圆圈,声音到达最高点,分出一个小圈,突变成两层,消失的时候,稍有弯曲的小线段一起竭尽全力地往无际的夜空延伸开去”
其实,在烟花消失的时候,淮音心里想的是“即将消失的烟火,像传说中的流星一般,温柔地划过天空,在它闪耀的刹那,每一个心有所愿的人闭上眼睛,在心间诉说五花八门的小小心愿”。
她想,作为其中一员,她要许什么愿呢?
找到好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
带着林梅梅去各地旅游,每天和美景相伴,伴着流水声入睡,在鸟语声中自然而醒。
还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又想到,年少时所说的永远像一个童言无忌的废弃承诺。
连歌词里都唱“你说过牵了手就算约定,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就像来不及许愿的流星,再怎么美丽也只能是曾经,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
虽然不知道永远会在哪里止步,她还是闭着眼睛诚心诚意地许了个愿望:拜托拜托,让我和姜驰一起上大学吧。
不在同一个大学,也要在一个城市。
姜驰在她耳边问:“你许了什么愿?”
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朵突然敏感起来。
年轻时,尚处无忧的阶段,岁月未经蹉跎,风霜雪雨还在奔涌而来的路上迷失着,青春的脸上,跳跃着的是尽是最真切的原始情绪,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心脏偶尔会有些不听话。
像这个阶段里每个敏感细腻的少年少女一样,心脏也进入了青春叛逆期。
噗通噗通,喜欢一个人就像得了心脏病。
越是喜欢,这病就越严重。
“没有哦。”淮音的脸上分明写着有。
烟花秀还在继续,遥远的山下,小城里,似乎传来人们的欢呼雀跃声。
姜驰说:“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秘密说出来还叫秘密吗?
如果她说,想听,姜驰一定说,你猜,你再猜,你慢慢猜
这是他一贯的套路,淮音不会上当了,她说:“不想听。”
“这个秘密就是——”
淮音疑惑转头,喂喂,说了不想听哎,怎么还继续说?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套路?淮音摸不着头脑。
只听到姜驰真的继续说了下去:“你看,烟火的光芒只有一瞬间,不像你,永远光芒万丈。”
淮音愣住:他在念诗吗?
我有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
你看,
烟火的光芒只有一瞬间,
不像你,
永远光芒万丈。
直白浅显易懂。
淮音配合着点赞:“哇,好诗!”
姜驰叹了一口气:“不是诗,这是想对你说的。”
你看,
烟火的光芒只有一瞬间,
不像你,
永远光芒万丈。
淮音心里嘀咕重复那几句,恍然大悟:“谢谢夸奖。”
然而,姜驰又叹了一口气:“这也不算是夸奖。”
不是诗,也不是夸奖。
“是表白啊。”姜驰的声音很低很低。
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他不知道第一次的表达是这么难以启齿,曾经看到那些烂俗的爱情故事里,拐弯抹角,就是只字不提重点,他以为自己不会那样。
终究高估了自己,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会用语言直接表述的人。
他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淮音凑近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说不出口了。
姜驰看向地面,远方的烟火还在继续,升空,绽放,消逝。
他突然拉住淮音的手,往偏离人群的方向跑。
那边正是山的另一侧,正对着西城邻市。
“淮音,一起去读大学吧。”
姜驰看向远方,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他不想一个人去看。
淮音冰凉的手逐渐升温,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好像看到了两个人,他们在未来手拉着手,拥抱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