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三个一模一样形状。
姜驰无声笑着,刻意指着袋子,袋子里的形状,他觉得很像一颗爱心。
他想,淮音一定也能看出来,能听得懂他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淮音满脸写着懵,那是她随便抠的形状,怎么可能再抠出三个一模一样的啊。
她想的是,姜驰到底去哪里了?在笑什么?怎么一身酒气,喝多了说胡话吗?
淮音的外婆病了,林梅梅连夜赶去了乡下。送到医院做全面检查,医生说,除了一直以来的糖尿病,其他正常。
外婆使劲叫着自己腿疼,医生叹气摇着头,把林梅梅叫到走廊:“老人家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林梅梅听着屋里凄怆的叫声,依然担忧:“那她怎么总说腿疼呢?也没摔着,是不是再去骨科查一查?”
医生摆手制止:“查了个遍,我看是心病。”
林梅梅也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妈,一说心病,她沉默了。
医生走后,林梅梅看着手中的一沓检查单,思绪飘到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淮大建因见义勇为,在闹市区勇斗歹徒被杀害。
林梅梅的亲妹妹,也就是齐云的妈妈,托人给林梅梅介绍了几个男人,无一例外,全被林梅梅拒绝了。
淮音的外婆责备女儿不懂事,没眼光选了个无父无母的短命男人,生的又是个丫头,好心给她介绍个男人还不领情。
外婆反复与林梅梅吵闹:“当初我就劝过你,你非不听,现在男人也没了,你还守着那个破房子干什么,听妈一句劝,趁还有机会,赶紧找个定下来,你妹妹给你介绍的那都是”
林梅梅直接打断,寸步不让:“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以后我带着淮音过。”
这事儿闹了半年多,终于作罢,只是林梅梅和娘家的关系更加僵硬了。
僵硬的关系全靠林梅梅的主动缓和。
十里八乡都知道,林梅梅是个孝顺孩子,孝顺到言听计从,自己拉扯个孩子,经济不大宽裕,依旧是老太太要什么就给什么。
她自己省吃俭用,教育女儿勤俭节约,对娘家出手阔绰,唯一的叛逆就是在婚事上。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放不下淮大建的好。
淮大建不到十岁父母就去世了,在亲戚家寄养到十五岁,独自一人去职业学校学手艺养活自己。他的脾气性格万里挑一,从不跟人急眼,疼惜老婆,宠爱女儿,最后死在歹徒的刀下。
临死之前放不下妻女,知道自己已无希望,凑在林梅梅的耳边说,要是能遇到合适的人,就改嫁。
他太知道林梅梅是什么个性,认死理,固执极了。
他还想说,那个人得对她好,对淮音好,可是,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不在了。
爱人已去,林梅梅望向空空旷旷的医院走廊,回到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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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梅梅天亮才回来,说要去照顾住院的外婆,两地奔波,煎饼摊的生意要暂时停摆,嘱咐淮音在学习上多上点心,在家要听姜奶奶的话。
口吻像是在嘱咐小朋友,在她心里,淮音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淮音听说外婆又病了,提出要去探病,被林梅梅一口否决,高三的人了,学业为重,外婆也不是很严重的病。
林梅梅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今天休息日,也是这学期为数不多的高三休整期。
没几天就是月考,淮音双手合并,在院子里祈祷自己考试的时候不要抽搐,不然都对不起姜驰为她补课的无偿劳动,同时也祈祷外婆早日康复,林梅梅早点回来教她做煎饼,她还欠着姜驰一个完整的煎饼呢。
“姜驰,你在干什么?”
姜驰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一会儿拿几块木板进来,一会儿又抱着一堆杂草。
姜驰最近很爱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又在引诱她去猜,淮音有点小情绪。
她很好奇昨天姜驰到底干什么去了,闻着有一身酒气,但他就是坚持卖关子,淮音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拍马屁,他都无动于衷,坚决以标志性的微笑回给她——“以后你会知道的。”
姜驰这人很适合做卧底,被敌方抓到了也不要担心他供出机密情报,因为不管怎么严刑逼供,他的答案只有“你猜”,然后敌人就会怒火攻心,气得宰了他。
姜奶奶走进院子,怀里抱着一个小黑团,等她走近,淮音才发现,那是一只小黑狗。
老巷子某户人家添了一窝新狗,正愁怎么处置,姜奶奶和姜驰买菜回来,她本就菩萨心肠,路过那户,便抱了一只回来养。
姜奶奶做这个决定时有几分犹豫,家里住着林梅梅和淮音,尤其是淮音,万一女孩子怕狗可咋办。
但姜驰说,淮音不怕狗,狗怕她。
姜奶奶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姜驰支支吾吾,说是有次不小心听到淮音提过。
淮音经常在放学路上扯些有趣的话题,说得最多的就是跟村里的狗比谁跑得快,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搬来西城之前没能跑过村西头的大黑。
姜奶奶知道两个孩子关系不错,相信了姜驰所说的话。
这会儿淮音一见到狗,眼睛里充满了兴奋,姜奶奶放下心来,这孩子果真不怕狗。
淮音激动地蹦上前,向姜奶奶求证:“真的要养它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淮音笑眯眯地抚摸着小狗的头,她从姜奶奶手里接过小狗,把它揽在怀里。
见到这场面,姜奶奶笑着进屋,把院子留给孩子折腾。
姜驰化身木匠,给狗敲出一个小窝,淮音啧啧称赞:“哇,敲得真好,以后我要是露宿街头,你也给我敲一个,行吗?”
淮音有时候会冒出点让人啼笑皆非的想法,对此,姜驰已经习惯了,不加犹豫地配合她:“行啊,给你敲一个大的。”
真是个好人,什么请求都一股脑儿地答应。
对于新生的生命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每一个守在手术室门口的亲人,在看到医护人员走出来的时候,脱口而出的问题几乎都是:“是男是女?”
性别,是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标签。
淮音把小狗放到地上,给它翻了个个儿,激动之情透在言语间:“哈哈,让我来看看你是公是母,哦,小机机在肚肚上呢!”
姜驰拿着榔头的手定住,对淮音投去诧异的目光,显然,这措辞不符合他的正经人生之追求。
淮音一笑了之:“我是说,这是公狗,公狗。”
姜驰了然不语。
“现在应该给它起个名字了。”淮音左思右想,想出了一堆言情男主的名字,原谅她脑子里只有这么点货,格局着实打不开。
姜驰一一否定:“你还不如叫它小黑。”
土!好土!超级超级土!
淮音坚决反对:“黑狗就叫小黑,黄狗就叫阿黄,白狗叫大白,太太太土了!”
姜驰:“那你想,慢慢想。”
淮音发誓,一定要在明早上学之前,想出个响亮的名字,让狗子称霸狗届!
然而,她的梦想在姜奶奶的一声“小黑”的呼唤中,变成了一地碎玻璃渣。
老年人啊,钟情于好养活的名字,对标新立异产生不了任何兴趣。
淮音闻声冲到院子,正要阻止姜奶奶,却看到了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小黑。
小黑吃几口碗里的狗粮,摇摇尾巴晃几圈,用实际行动表示,它非常喜欢“小黑”这个称呼。
于是,小黑的名字尘埃落定。
只有淮音闷闷不乐,她对姜驰说:“你看着吧,以后一叫小黑,能叫来一堆黑狗。”
果不其然,院子门口排起了狗队,不光黑狗,还参杂着几只其他花色的狗,估计是被同伴引诱跟过来的。
隔了一会儿,姜驰看狗戏看累了,走进屋子做别的事去了,留下淮音一人哀怨着。
“汪——汪——”有几只狗突然叫唤起来。
淮音以为它们抢狗粮打起来了,叉着腰要去教训它们:“叫什么叫!尊老爱幼懂不懂!还叫?吃饭用嘴吃吗?”
老师平时就是教训他们的——“吵什么吵?做作业用嘴做吗?”
这叫换场景照搬,不讲变通。
但是这群狗全都听不懂人话,依旧叫唤着。
淮音有些生气了,直到门口出现一群膀大腰圆的成年人,他们怒发冲冠,对着门里面喊:“姜驰!你给我出来!”
姜奶奶闻声而来,淮音见大事不好,赶忙跑进屋找姜驰。
她拉起姜驰往屋后面藏,姜驰不明所以,问她出了什么事。
淮音长话短说:“门口来了好多人,找你讨债来了!”
姜驰摆出疑惑脸,他想要出去看看,看看讨什么债。
淮音拉住他:“别去啦,我看到黄枣儿的妈妈了,可凶可凶了。”
提起黄枣儿,姜驰恍然大悟,竟然笑了笑。
什么时候了?还笑呢?
紧接着,姜驰就把他昨晚做的事说了一遍。
黄枣儿来班上让他去喝酒,说要跟他一决胜负,谁输了以后就得绕着走,他们班有几个男生也在场,自动加入黄枣儿的团队,晚上一起去了。
大概是为了加大赢的概率,黄枣儿提出新规则,姜驰要喝过所有人才算赢,姜驰答应了。
结果就是,姜驰喝趴下了所有人,还把桌子上的菜吃完了,临走时去找收银员,送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所有人的家长联系方式,让他们家长来领人回家。
到达饭店后,那群家长看到自家孩子烂醉如泥的样子,回家后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棒揍,然后追根溯源,弄清缘由,找到罪魁祸首。
淮音小心翼翼地鼓掌,生怕动静太大被发现:“你这么能喝酒?”
真是人不可貌相,姜驰长着一张一杯倒的脸,竟有千杯不醉的实力。
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她对姜驰的敬佩又增加一成。
敬佩归敬佩,眼下的事情可不好处理,尤其是黄枣儿的妈妈,黄枣儿可是全家的心肝宝贝,五代单传啊,淮音友情提醒姜驰,千万不要被黄枣儿妈妈逮住。
姜驰没当回事:“不就是独生子吗?”他指指自己,“我也是独生子。”又指指淮音,“你不也是?”
淮音一想,也有道理,谁还不是爹妈的心肝宝贝呢,哪来的优越性?
院子里,姜奶奶听着那群人七嘴八舌地发怒,扬言要把姜驰抓出来,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仗着自己学习好就能为所欲为了?”
“就是啊,道德败坏的东西,考再高的分也是废物!”
姜奶奶气得拿起扫把要赶人:“不兴这么胡说八道的,你们不要欺负人!”
屋外乱糟糟的,屋里的姜驰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出去,我奶奶在外面。”
说完,他就跑出了门,淮音也跟了上去。
见到姜驰出来了,那群家长把缩在身后的孩子推到前面:“你说,是不是他非要你们喝酒?”
那人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姜驰,嘴角明显有被打过的痕迹,他还没开口,姜驰就冷静道:“家暴是犯法的,你可以报警,或者去告打你的人。”
“我呸!你说什么呢你!我教训自己孩子我犯什么法了?”那位家长往地上吐了一口痰,一旁的狗子们汪汪叫了几声。
姜驰耐着性子:“那你们想怎么办?”
几个家长对视之后,纷纷开口:“赔钱!对!赔钱!”
姜驰无言以对,依然慢条斯理地说话:“叔叔阿姨,你们这样太不讲理了,我为什么要赔你们的钱?”
“不赔钱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有几个人撸起袖子虚张声势。
见这情况,淮音咬紧牙关,伸开双臂,挡到姜驰前面。
姜驰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后退。
这时,门口停着的豪华轿车上走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谁要钱?都找我来,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