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演讲很顺利，淮音在墙外都听到了，掌声经久不衰，紧接着还有杨主任慷慨激昂的点评。
她又累又开心，直到卡车大叔说：“姑娘，你能下去吗？我真得走了。”
淮音从车上下来：“谢谢您的车，谢谢您把凳子找出来借我。”
大叔说：“不客气，我只是怕你把我的车蹦塌了。”
淮音确实是装病的，在之前的无数次懒癌发作时，她装过无数次病，但每次都被林梅梅在五分钟之内拆穿，林梅梅是当之无愧的“拆音专家”。
因此，淮音此番装病成功，算得上是历史性的突破，《淮音传》上必有此段篇幅。
把家里的梯子搬过去过于招摇，而且带着梯子走路，实在太累，淮音选择只身来到围墙外。
她正准备一鼓作气爬上墙，用手撑着露出个脑袋的时候，一个卡车大叔路过，看着她不上不下的姿态，本着“学雷锋做好事”的心态，伸出了援手。
卡车大叔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卡车停在路边，让淮音爬到后面，无偿使用。
但大叔高估了淮音的身高，淮音只能蹦来蹦去，以求让姜驰看到她的头。
出于爱车心理，大叔从车的某个角落，翻出了几百年没使用过的老凳子，借给淮音增加高度，于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露出头。
还好，姜驰的演讲没搞砸。
成就是姜驰的，不过军功章要分她一半，因为她是冒着被林梅梅揍屁股风险做这些事的。
淮音给林梅梅留了张纸条，说自己上学去了。
林梅梅看完纸条，有点怀疑，心情平稳地给淮音收拾床的时候，发现了未被转移的作案工具，气得她把床单上的灰尘掸得干干净净。
晚上，淮音和姜驰一进院子，林梅梅的鸡毛掸子就准备好了。
“都高三了还睡懒觉，还给我装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跑，你还跑！我让你跑！”
淮音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绕着院子一圈又躲到了姜驰身边。
林梅梅的鸡毛掸子不长眼睛，最后在鸡毛掸子和姜驰的屁股亲密接触后，这一场纠纷才停止。
姜驰同学，细皮嫩肉，学习优异，家长眼里的好孩子，老师心中的状元候选，在自家院子里，屁股开花了。
与此同时，西城的烟火秀准时上演，似乎是在给姜驰受伤的屁股奏乐。
“我没事啊，你别哭了。”
姜驰被迫趴在床上，接受淮音的“鬼哭狼嚎”。
然后，姜驰再也受不了了，直接坐了起来，以显示自己真的没事：“你看，我没事，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打，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爸打过我。”
淮音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姜驰说，他爸爸让他屁股开烟花。
不过，她哭并不仅仅因为姜驰为她挨了那一掸子，而是觉得，今天林梅梅比以往都更加生气。
淮音知道，自己无能。
无能为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想考一个好成绩，想考上个大学，让林梅梅开心开心，可她做不到，每次考试，无一例外，名落孙山，这也是她胆大妄为装病的原因之一——反正不管听不听得懂，考试都会犯病，结果不会有变化。
“但装病不好，下次不要了。”姜驰说，“这次你逃课也是因为我，所以我挨打也是应该的。”
他笑了笑，淮音很少见他笑，很多时候他都是一副愁容，原来笑起来是这样的。
“我成绩烂。”淮音在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丝毫装可怜或祈求的成分。
“我知道。”姜驰回给她一个陈述句，不带一点怜悯的语气。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淮音虽没有再开口说话，心理戏却是一套接一套。
她想，姜驰真是个诚实的人，诚实到即使这回答有可能伤及她的自尊，也不想说些违背良心的漂亮话来骗慰她。
姜驰还是个理解她的人，因为他知道，她脸皮比城墙还厚，没心没肺惯了，自尊什么的，不可能因为三个字就受到损伤。她可是在自尊打击中顽强长大的“小强”，要多坚强有多坚强。
不过她也在想，自己这么没皮没脸地不掉一颗眼泪是不是显得无可救药了她正准备挤出一滴眼泪以示自己还有得救的时候，姜驰先发制人：“以后，一起学习吧。”
啊哈？
淮音挤到一半的泪半途而废，不要脸地不跟他客气：“真的吗？”
林梅梅愧疚极了，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被怒火冲掉了理智，竟然没留意打到了姜驰，另一方面是她得知姜驰要和淮音一起写功课，这简直是“以德报怨”的绝顶善举。
先前姜驰只是说淮音有问题可以去请教他，但以林梅梅对淮音的了解，她就不是个会主动请教学习问题的人，除非别人来问她有没有不懂的。
现在要一起做作业，那就不用担心淮音不主动了。
从第二天晚上起，每天的晚饭都变着花样，放学一到家，就看到好吃的摆满了桌子。
饭桌上，林梅梅总是两眼汪汪的，害得姜驰消化不良，连着吃了三天的健胃消食片。
第四天大概是习惯了这种方式，他再也没积食了。
姜驰就是这样，需要时间来适应一件事，等他适应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刚到班级的时候，沉默寡言得要命，得了个“冰美男”的称号，不过不是因为别人跟他说话他不搭理，而是因为他那岿然不动的坐姿，自带冰冻气质，搞得所有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都只敢远观。
而那次国旗下演讲，让“冰美男”的粉丝团变得彻底狂热起来，并逐渐壮大，从高三年级延续到高一年级，据说隔壁初中部还有人想一睹他的容颜。
淮音上厕所时听到女生们议论的话题——
“我还以为省重点的学霸们都是恐龙呢，到底是谁那么缺德，给省重点起名‘恐龙园’的？”
“肯定是那些男生瞎起外号，我觉得咱们学校的男的才是恐龙园出去的！”
“谁说他冷冰冰难接近的，演讲时声音那么好听，而且我去他们班跟他请教问题也没被拒绝。”
“对呀对呀，他人真好！”
淮音在这些话题的讨论声中穿梭而去，刻板印象害人不浅，他们这里早有传闻，别看省重点的人学习成绩好，可是那群学霸长得都很丑，丑得犹如恐龙再生，得了个“恐龙园”的外号。
不过，姜驰通过演讲的出色表现，在全校学生面前为省重点正了名，让“恐龙园”的流言不攻自破。
姜驰出了风头，前来参观的领导私下里夸了他几句，学校对他的爱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起来，想破脑袋要给他点奖励。
最夸张的就是杨主任，中午吃饭还想拉着姜驰一桌，导致那张桌子旁边的四张桌子都空着，无人敢接近。
大家说，要有点眼力见儿，给杨主任和姜驰留点私人空间，过过二人世界。
如果不是性别卡的死，年龄不在一个时代，看上去真像早恋的。
“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乱开玩笑。”姜驰从淮音嘴里听到这些话，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下去。
淮音哎呀叫唤起来：“我错了，我掌嘴，我掌嘴，掌嘴！”
姜驰想笑又刻意不笑：“你掌啊。”
淮音一咬牙一跺脚，真要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在手掌碰到脸之前，被姜驰一把抓住手腕：“跟你开玩笑呢。”
姜驰放下她的手腕，往前走着。
淮音大步跨上前跟上他：“那你不生气了吧？不生气就好。”
姜驰微笑以对。
淮音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她滔滔不绝地给姜驰科普，告诉他，他在女生那里有多受欢迎。她说，要不是因为那些女生觉得她配不上姜驰，早就把她当情敌看待了。
姜驰突然塌下脸来，问：“马上就要月考了，你复习的怎么样？”
淮音瞬间沉默：已聋，勿问。
人是视觉动物，本该没有性别之分，男女皆如此。
人也易生嫉妒之心，亦无性别差异，生者皆而有之。
女生对姜驰充满善意，男生就不同了。
自从上次黄枣儿的妈妈张玲去给淮音探病后，黄枣儿隔三差五就会在学校里找淮音说话，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上课不在一个班，但吃饭到了食堂就会碰上，每次黄枣儿一来，淮音那个桌子上的其他人都会给他让座。
此刻的黄枣儿，他毫不掩饰对姜驰的敌意，已经在淮音耳边说了半天：“有什么好看的，男人只有黑点、壮点，会打架才厉害，那种小白脸，除了会做题，他还会什么？”
淮音不敢苟同，心情糟透了，不挑食的她拿着筷子挑了半天菜，叹了口气：“可是，你连做题都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