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这顿饭，淮音是被气饱的。
当她气得像只河豚似的回到教室后，更加生气。
她的座位，被人霸占了。
坐在她座位上的人叫陆西惠，别的班的。
淮音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名副其实的女神，家境优越，多才多艺，外形美艳，在校园里是众星捧月的人物。
陆西惠是来找姜驰借笔记的，从语文借到生物，每一个科目都没有落下，真让人怀疑他们班老师是不是没有恪守“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
这次之后，陆西惠手握姜驰的各科目课堂笔记，来找姜驰问问题就更加合情合理了。
姜驰呢？作为顶呱呱的绝世大好人，他从不拒绝，耐心地讲解每一个细节，陆西惠就眨着大眼睛出神地看他那认真的神情，再近点，再近点，他俩就能面贴面了。
从淮音的角度看过去，不像是来讨论学习的，而是为了近距离接触罢了。
忍了好几天，淮音越来越不高兴，即使她也不清楚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
姜驰是在为同学解决学习问题，好像怎么也轮不着她不高兴。
放学回家的路上，淮音闷头走，姜驰一会儿就停下来等她：“怎么了？你怎么不骑车？”
“不想骑。”
姜驰从车上下来，陪她一起走，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明明早上出门是兴高采烈的，还说晚上回去能做三套数学附加题。
走到前面路口时，姜驰提议：“要不你把车放在超市那儿，我载你回去？”
淮音没好气地回：“嫌我浪费时间就不要等我了，你载陆西惠去。”
陆西惠？
这怎么突然提到陆西惠了？
姜驰虽然一心扑在学习上，但他也不是个感情迟钝到无可救药的人，尤其是，这么明显，他恍然大悟，淮音，误会了？
每一个误会，也像一个机会。
姜驰心知肚明，却又想跟淮音开个玩笑，故意说：“行，那我去了啊。”
“我真去了啊。”
他嘴上这么说，脚下不见动。
淮音说：“别去。”
她不想让姜驰去，毕竟陆西惠那么像公主，她只像个灰姑娘，不是指大家熟知的灰姑娘，而是指灰头土脸的姑娘，简称灰姑娘。
她很有自知之明，心酸又可怜，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清楚，这种心酸可怜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姜驰当然没去，他抿着嘴偷笑，顺嘴一提：“明天下雨，还记得吗？”
下雨怎么了？带伞吗？
淮音真的忘了，姜驰停止笑意：“那你慢慢想。”
……
快睡着时，淮音想起来了，上次姜驰说她牵了他的手，她说下次还要牵他的手来着。
当时说这话她没想那么多，可是这会儿，这会儿怎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好像有些害怕明天下雨，又怕明天不下雨。
到底是希望下雨，还是希望不要下雨？
自己的心情还没理清楚，她又发现，不对啊，姜驰今天怎么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淮音担心起来，既然他这么期待，如果明天不下雨，那不得失望到哭啊。
毕竟天气预报耍/流/氓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就希望明天真的下雨吧。
淮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
醒来时，淮音心里五味杂陈。
拉开窗帘一看，是个大晴天。
唉，看来期待真的落空了。
从早上到中午，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
不过，西城的天气阴晴不定，有时夜里还会莫名其妙下点小雨，让天气预报也猝不及防。
尤其是这两个星期，天气变脸的频率愈渐频繁，院子里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林梅梅晚上会叫淮音搭把手，把车推进杂货屋里。
淮音帮忙推车早就熟能生巧，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看着弱不经风，但手劲儿却不含糊，这一定是每天推车练出来的。
因此，今天下雨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上厕所的时候，淮音问齐云，今天会不会下雨。
齐云的脸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密布：“你能不能别乌鸦嘴？好好的下什么雨？”
淮音洗完手，“哦”了声，回到班级。
姜驰不在教室，但是陆西惠在，现在除了上课时间，陆西惠总喜欢往他们班跑。
而且，她竟然在干活，擦完黑板，擦讲台，把讲台周围也扫了扫。不至于吧，拿这里当婆家了？在这里亲力亲为地做事，同学们再感激她也不能让她和姜驰按头拜天地啊。
亲妈都管不了亲儿子，何况是同学呢。
陆西惠发现饮水机里的水没了，竟打算用自己纤细的胳膊换上一桶新的。
淮音瞅见黑板上的值日生是姜驰的名字，原来如此。
但是，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公主亲自动手呢？还是由仆人来做吧。
淮音在陆西惠即将把水洒出来之际，一把提起水桶，用力地放到饮水机上。
“谢谢你。”陆西惠脱口而出，一看搭手的是淮音，她看看淮音，又看看姜驰的座位，一言不发，以疑惑不解的模样往教室外面走。
姜驰正好从外面回来，撞上要出教室的陆西惠。
“你来了？”
这句问句很有学问，暗含着一般人参透不了的深意，a来到b的地盘，b看到了，对a说，你来了，这就说明b和a关系非同寻常，并且b认为，a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不然，为什么其他人都对陆西惠视而不见，只有姜驰波澜不惊地问出这句话。
幸而，淮音没那么多学问，她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是心里有点堵，但没堵到不舒服的地步。
陆西惠说：“嗯，你不是要我把语文笔记还你吗？在你桌子上，还有”她看了眼讲台，“我没食言。”
姜驰点头：“好。”
说完，陆西惠便走了。
看吧，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很正常的对话，借笔记的来还笔记，有借有还，天经地义。
淮音心里没那么堵了。
-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一注而下。
“我去，没带伞。”
“怎么又下雨？不是晴天吗？”
“天气预报，我要杀了你！”
教学楼里唉声叹气，抱怨声此起彼伏。
雷阵雨一般坚持不了多久，但此刻的时间很特殊——离放学仅有10分钟。
这就意味着，如果这场雨不能在10分钟内卷铺盖滚蛋，那么没带伞的人就得在楼里躲雨，拖延回家的时间。
教室后面有几个人气得不行，疯狂发怒，捶起了桌子。
这边，淮音倒是心情平静。
神了，姜驰比天气预报还准？
淮音偷偷写了张纸条：你怎么知道今天下雨？
姜驰没有在纸条上写字，而是在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作业的时候，凑到她耳边说：“不知道，猜的。”
温热的气息让淮音的耳朵有些痒，她看到姜驰笑得很隐晦。
隐晦中透着几分淫//秽。
脑子里飘出那个词的时候，淮音自己都惊了，别瞎想，你们都是纯洁的宝宝。
放学十分钟后，雨停了，就在大家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一声巨雷，又开始下大雨，学校和老师非常为学生着想，当即决定，义务延长晚自习时间。
杨主任在大喇叭里说，我们西城中学始终以为同学们服务为己任，一定不辱使命，风雨无阻，迎难而上，希望同学们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共克学习道路上的一切困难！
抑扬顿挫，情绪激动，所有人都坚信他那伟大的决心，一声不吭地挤回了教室睡觉。
没办法，不睡觉就只能睁眼找鬼了，因为那一声巨雷，让学校停电了。
刚刚布置完作业的数学老师，匆忙赶回来：“同学们，还好你们没走，今天数学只要订正那一张卷子，其他的就不要了。”
教室里爆发出欢呼声，大喊：耶！
数学老师无可奈何地叹气：“唉，这雷没完没了，吓到我了。”
黑通通的教室，谁也看不见谁，所以在黑暗里做点什么事都不会被发现。
又是下雨，又是打雷停电的，姜驰会害怕吗？
此时，姜驰就坐在身边，要不趁黑牵一牵他的嫩手，告诉他不要害怕？
但直接上手摸会不会太突兀？万一黑不溜秋地吓到他可怎么办？
不如先趁着教室里喧闹的间隙，跟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免一会儿吓到他，这叫承上启下。
淮音说：“姜驰，我昨天是有点不高兴，其实今天也有点，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
“我来告诉你怎么了，你喜欢他。”女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淮音吓急，像僵尸一般坐得笔直，这个声音她很熟悉，这是齐云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声音，曾经在儿时把她耳膜震破的声音。
所以，她刚刚对姜驰说的心里话，进了齐云的耳朵？
而且齐云说，她喜欢姜驰。
她的那种期待又害怕的心情，莫名其妙不高兴，看到陆西惠坐在她的座位上就堵心的感觉，是因为她喜欢姜驰？
她想了想，姜驰挺好的，甚至可以说，挑不出不好的地方，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姜驰去哪里了？齐云为什么会坐到她身边？
齐云并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而是拉住淮音的手说：“哼，你要是没说话，我还真以为旁边坐着鬼呢，真吓人。”
淮音明白了，齐云怕黑，从小就怕，农村的厕所在室外，那会儿齐云不敢夜里去上厕所，叫她父母陪她去上厕所总被骂“死丫头，这么胆小，自己去”。
逢年过节到了外婆家，还是农村的厕所，不过陪她上厕所的任务落在了淮音肩上。
所以，身为“齐云黑夜厕所保护神”的淮音，就成了她在这黑暗的教室里的精神寄托，姜驰也很大方地同意换座请求。
透过微弱的光，淮音发现，姜驰果然坐在齐云的座位上。
“齐云，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不告诉别人你怕黑，你也不要告诉别人我刚刚说的话。”
齐云“哼”道：“狡猾！我才懒得告诉别人你的事呢，不就是喜欢姜驰吗？你拿个大喇叭在操场问一句，敢答应的能绕操场一圈，谁跟你似的，扭扭捏捏，好没劲。”她甚至想说，你妈举双脚赞同你跟姜驰早恋呢，别杞人忧天了，但她就是不说，说了她就不是齐云了。
喜欢姜驰，好多人喜欢姜驰。
齐云说得没错，最近喜欢姜驰的人越来越多了。
淮音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陆西惠，那么娴静优雅的女生，竟然也会主动来找姜驰。
相比而言，自己确实又迟钝又扭扭捏捏啊。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天和姜驰住在一个家里，到了学校还是同桌，她应该是有着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优势！
虽然在淮音眼里，她觉得陆西惠比她好很多，但是说不定姜驰品味比较奇怪，有没有可能，有那么一天，喜欢她呢？
所谓，每个人都会有眼瞎的时候阿呸！不能这么贬低自己，也不能这么诅咒姜驰！
淮音也学她“哼”了下：“那你呢？你觉得姜驰怎么样？”
齐云非常不屑：“我最讨厌男人。”
因为她弟弟齐宇，她一棍子打死了世界上所有的男人。
淮音：“万一以后你妈逼着你嫁人怎么办？”
齐云在黑暗里翻白眼：“我才不嫁男的，要嫁也是男人嫁老娘。”
说起来，齐云一直是这个秉性，以前，她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变成齐天大圣，腾云驾雾，飞到十万八千里以外，打死所有瞧不起人的妖精。
而淮音，那时候的梦想是成为齐天大圣的老板，想下达什么命令就下达什么命令。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几盏灯亮了起来，杨主任通知，目前只修好一个线路，请同学们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楼梯拐角处，淮音终于看到了姜驰，他对她笑了笑，没有露牙，煞是腼腆。
可惜了，她的肺腑之言让齐云占了便宜。
趁着人多灯暗，勇敢一次怎么样？
反正姜驰说，他希望下雨的时候被牵着走，如果他问起来，这就是理由。
淮音走到姜驰身边，牵起他的手就往楼下走。
一栋楼的人都挤在一起，谁也看不清。
等到接近车棚，淮音才敢转头看他：“姜”
她的“驰”还在喉咙里，她左边被牵着手的男生一脸茫然：“你干嘛？”
然后，她就看到姜驰的脸出现在她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