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眼前这个面容清秀,拥有清澈眼眸的少年,怎么都跟“杀手”扯不上半点关系。
事实证明,淮音就是想太多。
万物生长靠太阳,人类生长不仅靠太阳,还得靠食物。人类对食物的依赖性有深有浅,于是总会有些人每天吃饱了撑得慌,后遗症就是要么犯困,要么犯病。
淮音不犯困的时候,就会犯病,犯病的症状就是胡思乱想。
姜驰问她雨停了怎么不回家,站在这里好半天了在想什么,淮音侧眸看到那两位主角已经杀青离开,假装摸着脑袋思考:“我在想,今天的语文作业是什么。”
“今天没有语文作业。”姜驰直截了当地说。
“原来今天没有语文作业啊,我说怎么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呢,哈哈哈。”
姜驰又问她:“你刚刚说别杀你是什么意思?谁要杀你?”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淮音打起马虎眼:“你听错了,我没说。”
姜驰倒也不感兴趣,没有继续追问。
有句歌词唱道“不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可这位叫做姜驰的少年恰恰与此相反——青春的脸,满满的忧愁。
淮音实在搞不懂,他究竟在愁什么,自己要是能有他一半的成绩,做梦都要笑到泪崩,哪会有忧郁的可能。
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关心了下板着脸的姜驰:“你不开心吗?”
姜驰推着车,转过头来,一本正经、面不改色、严肃以待地回她:“没有,挺开心的。”
如果你见过他当时的表情,一定会觉得,原来情绪形容词“开心”也可以有相反的表现形式啊。
而在淮音的字典里,“开心”只有一种表现形式:“那你怎么不笑呢?”
她笑着问他。
姜驰已经转过头去:“英语没考好,笑不出来。”
淮音的笑容一滞。
好家伙,只扣了两道完形填空和一道阅读理解就笑不出来了,那自己拿着那扣了50分都不止的卷子,是不是该当场吐血啊。
她再也不想问姜驰这个问题了。
说真的,姜驰那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很难不让学渣拳头发硬。
不过淮音虽然想揍他,也只是想想罢了,谁让她是个特别善良的学渣呢,她就是要打破世俗对学渣的糟糕印象——不是每一个学渣都喜欢打人的。
所以,她笑着问了姜驰另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西城上学啊?”
姜驰脸上的忧愁肉眼可见地增加些许,但他的言语中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问题的排斥。
“因为我爸妈要离婚了。”
他说得那样风轻云淡,不遮不掩,仿佛是在说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为了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我只能离开一段日子,等他们解决好了再说。”
淮音没有这种经历,但她认为,父母要离婚,绝大多数孩子应该呼天喊地求他们不要分开吧?
姜驰竟然这么与众不同。
但她听了姜驰接下来的话,又觉得他的“与众不同”也非常合情合理。
姜驰说,他有记忆起,他爸妈就特爱吵架,有好几次他爸差点动手,手扬在半空又缩了回去。
淮音:“还好,这说明叔叔还是舍不得对阿姨动手的。”
姜驰摇头,他说,他妈妈从小练摔跤,跆拳道也很拿手,大学读的是医科,职业是骨科医生。
淮音恍然大悟,点头表示她懂了。
姜驰想到父母之间的恩怨,十分无奈,很久之前,他就跟他妈妈说过,不行就跟他爸分开吧,可他妈妈一听,竟觉得他很懂事,觉得他们吵吵闹闹很对不起孩子,当时就发誓坚决不会离婚。
而他爸爸本来就有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知道姜驰劝他妈妈离婚,怒发冲冠,提起他的衣服,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对着他的屁股一顿乱打,那感觉就像是
西城是有名的烟火之城,每年的跨年烟火秀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平日里也常有小型烟火秀。
说到这里,恰好西城的天空放起了烟花,姜驰没找到恰当的类比物像,他就顺势说:“就像烟花绽开。”
淮音抬头去看,五颜六色的烟花肆意飞舞,点缀着雨后的天空,多么浪漫多么唯美的场景,怎么也无法跟姜驰的屁股联系起来。
这类比一点都不好,以后看到烟花就想起姜驰的屁股,不仅奇怪,还很变/态。
对于父母的事,姜驰一点都不想遮掩,他觉得既然父母没有感情了,分开对彼此是最好的方式。
“你说的也有道理。”淮音由衷地夸赞他,“真是个成熟懂事的好孩子。”
淮音夸人的功夫还真是和林梅梅一样到位,姜驰每次都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尬夸搞得无所适从,但被夸的次数多了,他开始习惯了。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成熟懂事。”他一反常态,一丝不苟地展现自己的幽默,“相反,我很幼稚。”
淮音自然不信:“你哪里幼稚了?一点都不。”
姜驰憋出一个很刻意的笑,阴森森地对她说:“你猜,我一会儿,会不会杀/人/灭/口?”
那场大雨的气势过于骇人,林梅梅冒着雨收摊回了家,刚到家把湿衣服换下来,担心宝贝闺女回不了家,往屋外一看,气得想骂老天不长眼,雨竟然停了。
林梅梅生气的时候就会犯职业病,她在家里做起了煎饼,可能太生气,其中一个还糊了。
恰好这时,姜驰和淮音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林梅梅站在屋子里,往院子看去,很显然,盘子里糊了的煎饼将分配给她的宝贝闺女,谁让这是亲生的呢。
亲生闺女淮音看着半糊的煎饼,再看看姜驰面前堪称完美的煎饼,心酸涌上心头,想对着她亲妈怨念地唱一句“想哭的冲动”。
姜驰非常善解人意,把自己的盘子推过来:“要不,我们换换?我爱吃糊的。”
这个理由让淮音非常感动。
但她又想到,也许不是理由,万一姜驰是喝芝麻糊长大的,他真的很爱吃糊的东西呢?要是拒绝了他的交换建议,倒显得自己不善解人意了。
于是,淮音的心松动了,准备接过他的盘子,和他完成交易。
然而,这个交易还没有完成,林梅梅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砸来,淮音顿时有种亲妈变后妈的错觉,收回手,抓起自己的糊煎饼,照样吃得很开心。
准备晚饭的时候,林梅梅说酱油没了,让淮音去巷口的小卖部买一瓶回来。
淮音懒懒散散地走到院子里,姜驰借口说雨后天气不错,想出去透透气,跟淮音一起去了小卖部。
这个老巷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能吵个半天。
路上,他们遇见两个男人正在争论不休——
高个男人说;“你吼我干什么?”
矮个男人大声吼着:“谁吼你了?”
高个男人:“还说你没吼我,你就在吼我!”
矮个男人继续吼:“我哪里吼你了?哪里吼你了?”
天生嗓门儿大不行嘛!
一路走到巷子口,人间百态,尽在眼前,嬉笑怒骂,充斥耳膜,淮音觉得回去该掏掏耳屎了,好痒。
小卖部老板娘姓李,一边从货架上拿酱油,一边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刚搬来的?”
淮音很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微笑点头:“是的,李阿姨。”
店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是李阿姨的丈夫大嘴,他插嘴问道:“今天放学带男朋友回来了?”
大嘴在巷子里是出了名的爱开玩笑,有时候拿捏不住玩笑的尺度。
淮音和姜驰一愣:啥?
“不是,不是,不是。”淮音头摇得如拨浪鼓,不停地重复。
李阿姨拍拍大嘴的手臂:“大晚上的说什么胡话?别乱开玩笑,人孩子还上学呢,交什么男朋友!”她安抚淮音,“别跟你大嘴叔计较。”
大嘴叔问:“那这位同学是?”
淮音解释:“他是姜奶奶的孙子。”
大嘴叔笑起来:“嗐,原来是老姜家的孙子,都长这么大了。”他看向姜驰,“小姜,是吧?”
姜驰“嗯”声:“您好。”他不太习惯这种近距离的热情,来这之前,他的居住环境是独门独户,互不干扰的,大家也都理所应当地独来独往,非必要不过问太多事宜。
西城不同,在这里,人和人之间没什么界限,仿佛只要你是西城的,那就是一家人,你的一切事情都可以成为他人关心的话题。
大嘴叔应该是好多天没刮胡子了,他摸摸自己的半长不长的胡子,用一种睿智的目光观察着姜驰:“不错不错,我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帅。”
岁月真是无情,磨刀霍霍催人老,不知道岁月在大嘴叔身上做了多少惨绝人寰的事,让一个英俊小伙变成了面前大腹便便的模样。
淮音抿紧嘴,心里不大信。
大嘴叔读懂她的心思:“别不信,等着,给你看照片。”
李阿姨有些烦他:“不用搭理他,成天闲的。”
在淮音和姜驰准备离开之前,大嘴叔真的翻出了一张古旧的证件照:“看,像不像吴彦祖?”
姜驰和淮音面面相觑:大嘴叔,你不能因为我们年纪小,就以为我们不认识吴彦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