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非正式谈话（二）
“范思川，我和你直说吧。”秦先生已经做好吐露心声的准备，但话到口边，还是有些紧张——给女婿道歉，同给泰山端茶一样，都是让人局促又紧张的事。
“我听说玉山和你吵架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来……”
范思川本是一副淡然无所谓的表情，可突然听见“我来”二字，心里也由不住一揪——他说不怕，那只是他说而已，他从来也没抗拒过当秦先生的女婿，自然，更也从没把他当成个可以随意亵渎玩笑的老头，他的一言一行，对范思川而言，还是很有分量的。
“是来替她道歉的。”
一句话，让秦先生的心情一下轻松，却让范思川一下揪住心了。
这老狐狸是要卖什么关子，还需要拿“道歉”当幌子？
虽然范思川不该这么揣度秦先生的好意，但他被秦玉山捉弄了太多次，防备已成了常态，尤其是面对她家人的时候。范思川抬头，流露出苦涩的笑意，“多谢秦先生好意，但不必了，她没有和我道歉的必要，您更没有。”
“那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可以下车了吗？”
秦玉山的境况比较于范思川，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刚漱了漱口，口中面前清爽起来，母亲却又开始不住地追问了。
“玉山啊，都到现在这地步了，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你到底喜欢他吗？如果不喜欢，当初又为什么非要背着我们嫁给他呢？”
这些话，秦母憋在心里也有一阵子了，开口前忍不住长叹口气，“丫头啊，难道还有什么事，是连父母都不能知道吗？我们俩只有你一个闺女，说实在话，你就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该怎么办也得怎么办了，不是我们俩反对就能成的——更何况，你和小范结婚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听母亲似是松了些口，秦玉山也由不住心儿突突直跳着、怯怯地问：“妈……那你是，不反对了？”
秦母听见秦玉山不再吐也不再哭，心情也稍稍转好，“那得看你了，你的主意我可拿不了。”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妈自然不反对——可你要真心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因为人家替你收拾东西，就骂他没出息呢！”
秦玉山本也是紧张过度、乱了分寸才导致的，被母亲逼问起来，心中也羞愧不已，但惭愧的情却又化成了哽咽的泪，秦玉山说话的声音便又颤抖起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
秦玉山是说一句、啜三声，说到后来，只像是个孩子一般，又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连说话声也变得含糊不清。
“要不是我爸不喜欢他，他不同意，就说明这个人有问题，这个人有问题，我又怎么能让他进咱家的门呢？”
“万一……”秦玉山哭得腿软，索性蹲下来，靠在墙上支撑身体，“万一他是骗我钱的怎么办呢？就我爸说的，他长得就招蜂引蝶的，谁知道他有没有别的花花肠子……”
这话，倒是把秦母给说晕头了，滞了半晌才回话，“既然你都知道，还干嘛和他结婚呢？”
“伯父，有件事，我想秦玉山一直没告诉您吧？”
也不知是因在秦玉山家里受辱昏了头，还是范思川早就不想再这样不清不楚地过下去了，他毫不避讳秦先生的眼，直直且坦诚地看着他，“秦玉山和我结婚，全是为了我孩子的抚养权，我一直来大陆拍戏，孩子就留在我妈家里，我前妻起诉我没能力抚养孩子，要索取孩子的抚养权。”
范思川看出了秦父眼底闪过的一丝惊讶，但那惊愕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些许欣慰。
范思川知道自己是进了雷区，但也实在不愿再同秦玉山因为感情上的事拉扯，索性讲明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是更好？
“她说和我结婚，要替我带孩子，要求是让我签她的戏。”
“至于她怀孕的事……”范思川的底气显然不比先前那般足，目光也从秦先生身上挪开，“好吧，伯父，我都是实话实说，您如果生气，要拿我怎么办，我都无所谓——我和她说过很多回，要么，我们俩只当是真夫妻，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安安生生一起抚养，要么，我觉得她一人带孩子也麻烦得很，不如早点去医院拿掉。”
秦先生今天来，本就只是想看他这人到底有没有责任担当——毕竟，做为一个父亲，他嫁闺女，也就相当于将闺女从自己手里交到了另外一个男人手里，他会老、会死，余生，他伴她的时间会越来越短，而随着年岁增加，他还能像如今这般年富力强保护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秦先生不求这人有多大能耐，但只求他能有些担当。
他的那个丫头，看起来强极了，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但他再明白不过，她是缺主心骨的，缺一个给她拿定主意的人。
即便她能将plana、planb都做得滴水不漏，不论是选哪一个都不会错，可她却常常拿不定主意——就好像她和范思川的婚姻，这主意虽是她自己的拿的，可结果呢？还不是飘飘摇摇，摇摆不定。
其实不是她反复，而是她始终都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思罢了。
她打心里是喜欢他的，她爱死他了，可凭她爸的一句阻拦的话，就足够让她的主意摇摆起来了。
范思川也已是一个为人父的人了，他是比秦玉山更能体谅父母的感受，所以他才不敢再去看秦先生的眼，“但她一直都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答复，她既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也没有去拿掉孩子。”
“甚至……我今天去看她，她自理能力那么差，却还不请一个阿姨来照顾她，我真不知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范思川说着，由不住也有些动情，委屈与难解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生怕秦父会因一时生气而打断他，所以语速也不觉加快了几分，他太想找人倾诉了，尤其是找一个能帮他解惑的人。
显然，秦先生是个绝佳选择，因为，至少他足够了解秦玉山。
“我更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的确是把这孩子委屈坏了。秦先生冷眼旁观，便有如此感觉，而秦先生眉目间的冷漠淡然，就仿佛范思川口中说的人根本与他无关一样。但除了这念头，秦先生却还有了几分别样感触——唔，难怪秦玉山那个丫头会喜欢他，其实，或许，他对他也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