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翁婿第二次非正式谈话
“没事吧?”秦母趁着她的哭声小了些,才试探性地问。
没事,她自然下意识会说没事。但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范思川走后,她便由不住伤心,尤其是方才和母亲诉苦,还没得到母亲的一顿训责,便被母亲给挂掉了——她现在想求的,其实不是安慰,而是母亲的一顿训骂,她更希望父母能和范思川站在一边,来怨怼和责骂她,而不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她也知自己做错事了,她更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办,但她除了一次次将范思川推开,还能怎么办呢?
谁让——她父亲都骂他是个伶人戏子,连她父母都不待见他,她又怎么能把他当心头肉、掌中宝。她这屡屡反复无常的态度,还不是因为家中反对的态度吗?比起范思川,她更离不开爹妈,比起因为一个男人和父母产生分歧,她更宁愿伤了他。
但若是,她妈都能替范思川说说话,都能反过头来骂她,此刻的秦玉山的心里,自然是会比喝了甘泉还清爽的。
秦玉山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眼早被痰与干涩的哽咽感堵上封死了,再用力开嗓,没发的出声音来,却引得了一阵呕意,一整天了,她明明什么都没吃,却还吐个没完,越哭越想吐,越吐就越难过,这电话是打不下去了,她攥着手机便连忙从地上爬起,也不知是腿软还是地滑,总之是险些脚下一滑,就把自己给摔倒了。
秦母只听见一阵水龙头大敞开时的水声,那水流声掩盖住了她干呕的声音,但掩盖不住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不必她说什么话,她妈就已经猜到她在干什么了。秦母本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打电话,下垫凉席上铺软毯软硬适中的床,此刻躺起来,却也是如坐针毡,秦母的心也因她不回答而揪着。
谁还不是从年轻时过来的呢?她现在是什么感受,秦母再清楚不过。
“丫头,你没事吧?要不要妈过去看你?”
听见母亲要来,当即吓得秦玉山不好也得好起来了,连忙漱了几下口,接起电话,“没事。”她的嗓子也还哑着,气力更显不足。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光是饿也饿个够呛。
但可惜,饥饿并没有使她产生食欲,反而是越吐越厌食了。
胃里没食儿,只能翻涌上酸水来,胃酸腐蚀着喉管与食道,就是嘴里也是阵阵灼烫酸意,若不是漱口,光这味道便能又惹一阵恶心了。
“这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
于此时,接了电话的范思川也已下了酒店的楼,他本以为请爸爸来就是为了说句话,于是下楼时只带了个人下来,并未拿其他。他刚一出门,迎面便开来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三年前的款,一辆就有某些大咖一部片的总片酬,不过老秦老板开,已算是内敛行为了。
车窗摇下,驾驶室里的男人只说了一句话,“上车。”
范思川心里便由不住道: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如范思川所料,秦先生果然没开出几步远,就将车停靠在车位里,不走了。他来,果然只是问责于他的。
范思川坐在后座上,侧首看着车窗外的街景,都只是为了逃避对视和对答。对别人他不知道,但对秦玉山,他问心无愧,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那种好说风凉话的人,否则,见秦玉山此时此刻的模样,他就是说一句咎由自取也不为过。而他此刻不愿面对秦先生,也只是因为碍于他家的权势。
在这行里混,多一个朋友,总是要比多一个有权有势的仇家更好。
范思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不曾套上任何一枚指环的无名指,心想:若是他非要当他做仇人,那他也无力反驳。
反正,秦小姐是那样一个琢磨不透、阴晴不定的人,想必她父亲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范思川正还望着酒店对面的街景出神,耳边却突然响起人言,“你抽烟吗?”
这一句话实在跑出了范思川的思维范围,他扭头,双目呆滞地看着从前排转回身给他递烟的秦先生,正是此时,范思川才发现秦先生今儿穿得正式极了,如果不是走得匆忙,将头发再梳得光亮一些,恐怕就是去出席什么重要会议也没有关系。
范思川出于礼貌下意识接过来了,但还是要说:“抱歉,我平常不抽,而且在车里抽烟恐怕也不太好吧?”
这话说得秦先生心里很舒服,他本来也就是想试探试探范思川罢了。
毕竟,这香烟,直到秦先生抽出来递给范思川的时候,才觉出了不对劲——范思川是不常抽烟,但也不是完全不抽,毕竟,即便有时要演某些角色,抽烟也是不得不做的事。他接来了秦先生的香烟,又同秦先生一样下意识捏了捏纸包烟卷。
只传来清脆的、烟丝被碾碎的声音。
范思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笑了,“你们父女的脾气倒真一样。”
“你很了解我女儿吗?”秦先生听见他不抽烟,只觉得这年轻人的习惯倒还不错,但听见他捏了烟卷,面子自然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烟又不是他的,只是吩咐司机留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驳了秦先生的面子,那秦老板自然得先讽他两句了,“如果你很了解她的话,你为什么现在又在这儿呢?”
咄咄逼人,这点父女两个又是如出一辙。不过,不消说秦先生还是长辈,就是平辈的秦玉山,该让他不是也得让吗?
范思川垂下头,不再看他,“是,您说得对,那我可以走了吗?”
秦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毕竟是长辈,他虽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他的岳丈,翁婿同婆媳一样,大抵都是冤家,但毕竟男人之间相处会能冷静些,总不可能真叽喳吵起来架。
秦父是想严喝住他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是来劝和的,而不是来讨债的,理亏的人明明是他,后便才略显无措,不知做什么才好,慌里慌张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大开车窗,只嘬了一口,见那火星明了,便将夹着香烟的手搭到了窗外。
烟草的呛意在口鼻间蔓延,也让秦先生冷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