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后知后觉
明知前路不通，自然便会调头绕行了——范思川也一样。
秦玉山等他等到了得要离开的时候，他却也没有来寻找过她，反倒是，只留秦玉山一人，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而他呢，收工之后，便大喇喇招呼朋友喝酒去了。
是夜。好巧不巧，攒局的人里便有那一位导演助理，这酒喝高了，实话自然便也会吐露出来，更何况，都是几个老爷们，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黄汤一下肚，四海皆兄弟的话拦不住就要说出口。
只见助理将范思川的脖颈一勾，醉醺醺往人身上一靠，范思川心里暗骂这人酒量浅，可却也没办法，推也推不开，只能是忍着了。
“哥，你就招了吧，那个秦老板是不是看上你了啊？一天三趟大献殷勤。”助理指着范思川笑眯眯地看他，“不对劲，不对劲啊！”
白天时候听着小子口无遮拦，范思川只还以为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别人，此时一听“秦老板”，才回过味来了，一把推开人强使他坐好，又扭头看他，“你说的是哪个秦老板？”
助理打了个酒嗝，后道：“还有哪个就是那个秦……哎哟，我忘她叫什么了。”
范思川是当真没想到她会来，更没想到，她来，会悄悄地来，连声响也没有，她是半句声也没吭，但范思川却不能不多虑。
他当即将身边那没喝几瓶就醉得胡言乱语的家伙推开，助理却还摸不清楚情况，要伸手去拽范思川，显然，又是被人一把推开了。他匆匆出了包间，甚至都不愿待在包间的卫生间里打电话，只怕被人听见。
但不凑巧，他给她打电话时，她正在飞机上，再打了几遭结果也一样，都是无果而终。
如此一来，范思川却是有些慌了，她肯来找他，那就说明他们俩还有戏，既然他们俩有戏，那她或许也便没有选择他所言的选择题的后一选项，那么，再要是，她肯留下孩子并且心里也还有他，他今儿个把人家的好意给错过去了，他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他是不是不识好歹，秦玉山不知道，可她大老远跑了一趟却没和本尊说上半句话，窝在飞机座椅上的秦老板，却是既失望又委屈的，她不埋怨他，她只埋怨自己——何必非要这么扭扭捏捏呢？
（叁拾柒）
秦玉山到家之后，却是再没空去琢磨范思川的事了。
时近六月底，算起来她怀孕大概也有个七八周的样子，除了勉强能打起精神去公司开开例会，其他的事是一概都做不了了，全因吐得实在太厉害，她去开会前总得是空腹着的，但要早晨垫一口东西，或做总结、或评方案时，只要多说了几句话，一准能把早晨吃的东西全给颠出来。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不仅不知，还不好意思去问，明明只是怀孕，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怎么别人都没事，就她矫情得跟什么似的，她才没脸再去医院咨询，更没和父母打声招呼，只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养着。
前就曾言，她先前是时常不着北京的家的，于是也不曾雇过保姆阿姨，偌大的屋子只住着她一个人，她把房买在方庄，还是中了房产经纪公司的圈套，打着她爹老朋友的旗号，把她忽忽悠悠就骗到这里来了，其实她和她爹一样，都不喜欢热闹。
尤其是现在，刚刚入夜，她是吐得昏天黑地，外头却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她将房子买在高层，就是为了免受烦扰，没想到，是听不见声儿了，可却还能看见影儿，躲得开吵闹却躲不开闪眼的霓虹灯，结果都也一样，搅得她心烦又头疼。
她虽预料到了，怀孕之后，恐怕她一个人住不大合适，但她还没开始张罗找保姆，就先没精神头了，莫不说挑选个合适人，她现在连家门也不想出，把近半月一切需要去外地出差的活动全都推掉了，只懒在家里不出门。
一个懒字，用来刻画此时的秦玉山，属实准确。
她不仅懒得出门，她连饭也懒得做——但与其说是懒，倒还不如说是不会。寻常时候，不论是出差还是在公司，吃饭问题都不用她考虑，偶尔闲下来，或是回家或是出去聚会，那也不劳她动手做饭，所以，秦玉山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做饭这一本事的，原先，即便不会做饭，那也能下楼去买，反正就住在商圈里，要吃什么样的东西都有，上到满汉全席下到六必居的咸菜，应有尽有，无所不有，只可惜，秦玉山实在是懒。
除了懒，她更也没有胃口。
吃什么吐什么，好像胃里根本存不住食儿，而且，这事是越担心吐得越厉害，以至于到现在，她看见吃食便开始惶恐了，仿佛把东西往下一咽，就非得呕上来似的。
这些日子，她过得连黑夜白天都快不知道了，吐完就睡，睡醒了就吐，中间好不容易休会儿战，只能打开电视看会儿新鲜事，转移转移注意力，然后哄着自己喝口粥——她除了煮面，也就会熬点稀饭了，好在家里还有先前老妈带来的腌菜，对付一口总还是能够的，至于有没有营养，她尚且还管顾不到，反正吃点东西能活命就是了，她有时跪趴在马桶边吐，心中总会闪过自己眼前一黑一头栽进去，然后再被淹死的奇怪念头，但每每想了，她便心中一震，不得不连忙打起精神来了。
可她再怎么打起精神，又能精神到哪里去呢？来自于怀孕本身的不适暂且不提，就是一天到晚不吃饭这事，饶是个好人也得饿得面黄肌瘦了，更何况她肚里还多了个小人。
秦玉山照旧给自己煮了点白粥，粥在锅里熬着，电视在眼前放着，她窝在沙发里，一歪头，便就睡过去了，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吵醒，眼还没睁开，便下意识下了沙发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她才能确信不是自己幻听了——原来是门口的人又按了一遍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