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产(二)
自那日横店一别,范先生便悄悄删除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至于工作上的事,一切都推给了经纪人处理,他是能回避则回避,绝不敢再接触“外人”。只是,她的号码刚打来,范思川只瞥一眼,便觉有些眼熟。
接起后的声音,更是一下引起什么不算美好的回忆。
“我是秦玉山,不知范先生现在在忙吗?”她倒是爽快得很,做事说话都不拖泥带水。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了,哪里还用她自报家门。彼时范思川正在休息室时,等着接受采访,听见她的声音便觉一阵头疼,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眉心,说话声音也软软怯怯,没有底气,好像生怕被她知道自己拒绝了她的事,“还好,不算太忙……”
他是生怕,可她却是专门,他怕什么,她便专说什么。
“听说范先生拒绝我了,我是来讨个说法的,是觉得剧本不好、还是价格不公道?这也算是我自己拍的第一部片子,范先生上来就这么打我的脸,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止是刘司机那么想了,现在就连范思川心里也由不住嘀咕: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女人,变脸变得忒快也就罢了,怎么上来口气就这么横冲直撞,全然没点姑娘家家柔情似水的样子。
“抱歉,这事我暂时不能回答你,我等下还有事要忙,工作上的事情,麻烦您和我的经纪人联系……”
常人听得如此的话,便不会追问下去了,可谁让秦玉山头脑发热——她若不是因为冲动,恐怕连这一通电话也不该打,她晓得她再不说话,这人一准就会挂了,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没有礼貌,当即插话。
“上次我说了你两句,你不会现在还在记恨我吧?”
范思川心头一疼,嚅道:“没有。”
她总是个欺软怕硬的主,他愈是退避,她才愈发放肆,“怎么没有,你这话音里明明就是有的!”
是啊,就是有,我就是生气了,那又怎样!
范思川也被人逼得有些无路可退,这才生了火气。他对女生,再生气也大都是和颜悦色的,但,今时今日,他也是委实是被人逼得没了办法。
“是,你说对了!”范思川突然高声严喝,吓得电话那头的人耳边一震,心间更是一哆嗦。他一直迁就她,迁就多了,便也会让某些人误以为,他这人根本没有半点脾气,就是个没骨头的软柿子。
许是近来的烦心事太多,范先生的情感也没个宣泄口,现在可好,送上门来一个找架吵的人。
“我范思川实在担当不起秦老板的青眼,你我上次便把话说清楚了、秦老板您也表了态,你指名道姓说是瞧不起我这人,那现在又何苦非要纠缠我呢?”
“世界之大,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你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一人不放呢——秦玉山!”
记忆里,他好像的确没有喊过她的全名,一向不是喊“秦老板”,就是喊“老板”,再不济也是“秦小姐”,总之一直将她摆在个高位上尊着,让秦玉山一时也忘记了,他还是个男人,还是个不少公司都意欲签约追捧的男艺人,而不是个被人包养的彻头彻尾的小白脸。
秦玉山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他隔着电话猛地一喊,吓得呆在原地,眼神木讷不说,甚至连身子也不敢挪动半下。
“我没有……”用欺软怕硬来形容她,实在不算折辱了她。秦玉山的气势当下就低了半头,可她刚想辩解,范思川便如她呛他一般,当即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没有什么?怎么没有。”
“不过你算是给我留了面子,没有直接把‘我配不上你’这等话说出口……”
范思川也当真是急火攻心,昏了头,甚至连屋里进来了人也没有觉察,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经纪人,大姐还没进门就听见他似乎在和什么人吵架,下意识便以为对方是他前妻,他同他前妻的事,她多少有所耳闻,虽然插足别人家事并不合适,但时下显然不是吵架的时候,马上就要开始采访了,他不抓紧时间补补妆,反倒是在这边和人吵得面红,这怎么行!
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他看着她发愣的那一瞬间,便将他的手机抢过来,替人道说:“黄女士,我是他的经纪人,他现在还有事要忙,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希望您能改个时间再找他详谈。”
秦玉山被他一顿高喊,早就吼晕了头,此时再一听什么莫名其妙的“黄女士”,脱口而出:“我们俩还谈什么,再说了,你是他的经纪人,我们俩的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这回昏头转向的人又多了一个,经纪人也被这一通话说得大为不解,“我想您误会了,我只管他工作上的事,他的私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听见是个口气温和的女人,秦玉山当即便也强势起来,“我们俩的事,没有私事,都是公事,你管得着,我如果没记错,您大概姓吴吧——吴女士,我也懒得和他再说,他的事,我就直接问你吧。”
吴女士眨眨眼,呆呆看了范思川一下,可此时的范思川也全然没有了再和秦玉山细聊的心情,略想了一想,这事推给吴小姐去办,也算是妥当,何况,即便吴女士现在有些误会,想必这俩女人再说几句话就清楚彼此是谁了——比起处理感情这烂摊子,范思川还是自觉逃避更为轻松些。
吴女士是想求助于范思川的,可这人却二话不说走了,而电话那头的“黄女士”,却竟然在说,“他们俩只有公事没有私事”。
“黄小姐我想你真的误会了,您家的事我的确无权过问,即便您和他要开庭对质,只要没有影响到工作,我是绝不会干涉,再者说您的事,和我说了也没用……”
说了这一言半语之后,秦玉山的头脑也渐渐清明起来,她恍惚明白了对面把她当做了谁,但她没工夫解释这事,反而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吴女士,你刚刚说什么?开什么庭,范思川是惹上什么官司了吗?”
吴女士对于对面这个“故意装傻”的女人,突然心生厌烦,没好气道:“他惹上什么官司,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黄小姐,我也求你发发善心,他现在真的很忙,真的不是他故意将孩子丢在台湾不管的,更何况,他也没有不管不顾,只是托人代管罢了……”
秦玉山一时间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又错过了什么与他相关的事,更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他似乎也很可怜。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更还有其他的杂事要理,自己却还偏偏抓着一些他根本不知的事情无缘无故去责怪他。
她一直都在拿他是圈内人这事当做挡箭牌,抵挡的,自然是他的魅力,可她这柄盾牌是坚不可摧、无孔可入的吗?好似也不是。
毕竟,当她意识到需要举起盾防备的时候,就已有战败的迹象了——但从她一直做为借口的那一件事,便足矣看出端倪——好色,本不就是好他这个人吗?谁又能当真把性欲和爱,摘得那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