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产（一）
再说说刘先生。
刘司机在外头几乎是等了一整日，他除了在被秦玉山赶走之前给人垫了医药费，后就一直坐在车里等她出来了，没想到呐，这烟，他是抽了一根又一根，电话他是接了一个又一个，偏偏就是等不到她出来。
中途所来的电话，自然是有范思川，更也有袁建忠的。只是刘先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那先打来电话的人，不是家里人，也不是袁建忠，而是范思川，比这事更奇怪的，还有一遭，便是范思川那着急忙慌的口气。
昨夜只顾了喝酒，况且更有袁建忠在侧，他也没空再挑起话茬，早晨起来，范思川思索起昨日发生的事，总觉得她是在说气话，平白将自己怼了几句，今早刚想来问问，她的火气有没有消减，却敲不开她房门，他在她房门前徘徊许久，才选择了个迂回的办法，转给同行的司机打电话了。
范先生上来就说：你们秦老板还在酒店吗？
刘司机也是个直肠子，不大会撒谎，只道：不在，我们出去了。
见此状，那范思川自然得接着问：秦小姐是临时有什么别的工作吗？
刘先生被问得心烦，可又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他是个实诚人，不会编瞎话，捉着手机讲话时的语气也有些不和善，“有事就是有事嘛，老板她不让说，我也不知她去做什么了……”
被秦小姐呛也就罢了，连她的司机都会对他高声喊叫，范思川往后该怎么做、怎么对她，他心里自当有数了，轻轻道了句“抱歉、打扰”，便如从她房里退出来一般，轻轻悄悄挂了电话，再不多问了。
在此之后，秦老板便只打起精神回去袁导交代了一声，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了。
秦玉山从横店一走，便再没有过去看过一遭，不过，她不理睬，也没耽误这剧刚一播出便好评如潮。
业内少不了夸秦老板眼光独到的，先前范思川也仅是台湾有些名气罢了，此番合作，倒真算是替他敲开大陆这扇金库门，甚至一时将离婚的舆论也压盖下去，片约更是如潮而至。
秦玉山虽不愿再见他，更没有同他签过什么契约，只不过，她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她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食言，包括先前在那街边小树林里说过的，“往后，我投的戏都会用你”。
秦老板到底是个商人，个人恩情和工作，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便能撇得清清楚楚——她冷静下来仔细算过了，现在的他，当真若是愿意每部戏都接，赚得人总归是她，毕竟范先生的经纪人每月推掉的本子可都不算少，她当初信口胡说的话，可像是买了支潜力股，眼跟前这半年就翻涨了好几倍，要她因为孩子这点小事放走了他，她才真是个傻子了。
骂他是她，现在把剧本送上来的还是她。只当经纪人把“秦老板”这三字说出口的时候，范思川当下只觉得脑袋疼。
范思川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可这位秦老板的手段实在太高，私下里，他看不透她这个女人，工作上，他更摸不透这位金主的心，范思川甚至连本子都没看一眼，当即便回绝了——她是个能耐人、是个厉害角色，前脚打了他的胎，后脚还能继续榨取他的剩余价值，可范思川却做不到，即便演再多的戏，他也还是他、还是个长着心的人，他一直以为，钱可以不赚，但是感情的事不能乱来，可从这三五次交锋来看，秦小姐极像个“敢乱来的人”，既然如此，那他还不得敬而远之，早早跑路？
秦玉山听说，刚送去的本子便被人家退了回来，心中也同范思川听见她的名字时一样烦躁。
事后，她也曾为自己当初在横店的失礼而感到抱歉，可道歉的话总是绕在嘴边无法开口，直到一年后的今天，她以为先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已经被两人都抛之脑后了，她才敢再去打扰他，没想到，却是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秦老板自然很不高兴。
不是受到挫败后的不开心，而是做为一个女人在生他的气。
虽然她没有把事情告诉他，可她那本就不算康健的子宫也因为他又雪上加霜，自回了北京，她也因月经不调悄悄去看过不少西医中医，但结果都一样，要她好好保养，说她还年轻，慢慢养着身体总是会好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其实秦玉山自己也矛盾得要命，她既不能完全信赖他，也又放不下他，自从掉了那个孩子，现在她放不下的，除了范思川，也又还多了一个事——秦玉山也觉得自己病了，若不是生了病，她怎么会看见相逢相遇的孕妇，心头产生些别样的情愫呢？
是羡慕？好似不是。
是恐惧？好似也不是。
她每每一个人思索这事时，总会惹得一阵心烦意乱，但到最后，也不会得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因此，她才给自己下了诊断，她一定是病了。
这种“病”，有时又不止会发生在妇女身上，就在大半年前，她那个堂哥家刚添了个千金，她去送礼祝贺，看着嫂子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家伙，她心里也是一阵五味杂陈。她虽不知道这“病”怎么化解，可她知道，这病是从哪里得的。
还不是全怪范思川？
秦玉山拿着那被范先生拒绝的剧的本子，脑内思索的便是诸上的事情。诸上的事再加他的拒绝，让秦老板心头的不爽呈几何倍剧增。
她是脑袋一热，便给范先生打过去了。
好不凑巧，范先生此时也正心烦，谁让他那亲爱的前妻黄女士，离婚时是她主动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不知因何，近来却忽然又想要将孩子要回去了，打的旗号更还犀利无比，说他常年在内地拍戏，只留孩子一人在台湾生活，说他没尽到父亲的义务。
工作是如日中天，可家里的事是一团乱麻，正如此时，范思川怎么可能还有心情谈情说爱，他怎么可能还有胆量再触碰感情这一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