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假小子于然（上）
天色越发明亮，可是气温却因此没有越来越暖，来荀府的人也越来越多，送菜的，送货的，各种都有，荀府的后门不断开关，接应货物的丫鬟看着门外的李常想要说些什么，可因为手中的事情忙不过来，只能是看了几眼就连忙关上门。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常竟然在驴车上睡着了，再醒来时是被那名丫鬟叫醒的。
“喂喂！”丫鬟打扮精致，盘起的黑发上还插了一根带玉的银钗，身上的衣服和李常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干净。
“是要收炭吗？”李常见到那丫鬟在身旁，连忙惊醒起身，下了驴车。
“你呀！还是走吧，我早上那样说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太难堪，你们家的炭啊，以后都不会要了。”丫鬟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年龄也不大，脸皮比经验老道的人来说还是要薄的。
“你可以看看我的炭，这一批的炭成色真的很好的！”李常听到对方的话，着急起来，毕竟这炭可是她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现在突然断了，李常都不知道之后怎么办。
丫鬟只是摇摇头，耳边的吊坠也一起晃动起来“你的炭，成色再好，都不会收的，掌柜的不在意炭的好坏，甚至他还希望炭的质量更差，这样他就可以频繁的采买多一些木炭了，你还是不明白吗？”
“我……”李常粗糙的手掌搭在漆黑的木炭上，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默默点头。
丫鬟见到李常点头以后就转身走开了，虽然她也很想帮李常，可是这由不得她做主，走到门口时，丫鬟才缓缓开口“你现在把这些炭拉到集市去卖，卖散货，应该还是会有人收的。”
“谢谢！”李常连忙回过头去朝着丫鬟点头，再看着她将门缓缓合上。
在门闭合上的那一刻，秋天已经走远了。
无奈的李常只能将驴车牵到集市上来，而此时市集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过了早上那段时间，出来采购的人就少了许多，找到一个空旷能晒到太阳的路边，将木车卸下，把驴拴住，然后从木车后拿了些萝卜喂给毛驴，自己则盘坐在木车上，静静的看着过往人流。
走来走去的人有不少，可是上前来询问木炭的却是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热热闹闹的酒楼吸引了李常的注意力，那处传来饭菜的香味也让李常不停的咽口水，可是他也明白，那种地方吃一顿的钱，或许可以够家里吃一个多月了，所以李常只是盯着那处外观精美的高楼。
此时不远处跑来几个小孩，显得慌慌张张，而几个小孩身后又有一个人，边跑边向身后的抛洒周边的物件，有些收拾好的摊铺直接被他往后砸去。
经过一阵追赶，李常看清楚了那人就是早上的假小子，只是她现在被两个大汉追着，一边跑一边喊道“我没钱，你们追我也没用。”
“没钱！没钱就给老子去青楼！那里能赚钱啊！”身后大汉一边躲避假小子抛洒的物件，一边毒辣的喊道。
“你才去青楼！你全家都去青楼！”假小子向前跑着还不忘回头咒骂对方。
李常看着前方吵闹的场面，并没有波澜，反倒是哀愁自己的木炭。
可偏偏李常被假小子看到了，对方竟然直接朝着李常这边跑来。
“你小子，早上让你揪我！小爷有仇必报！既然你来了，就替本爷爷挡灾吧！哼哼！”假小子奸笑着看向李常，意图十分明显的朝着李常这处跑来，明明她还有更好的路径可以选择，可是她没有。
“喂~喂~喂！！！”李常察觉到假小子的目的，看着对方脸上的笑，李常的眉毛急得都要翘起来了，大喊道。
假小子一下子就跑到李常的木车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掏出李常的木炭往那两个大汉身上砸，直到大汉靠近过来，李常这才发现对方带着刀。
“你不要动我的炭！”李常看到假小子不管不顾的就开始扔他的木炭，脸上干裂的皮肤一下子就绷开了来，溢出出些许血浆。
“江湖救急，懂不懂！”假小子看了一眼李常，随后便不再理会。
“妈的！”那两个大汉被假小子投掷的木炭砸到，不停的骂道。
而投掷之后的木炭所溅射起来的灰尘干扰二人的视线，这让两个大汉毫无办法。
李常在一旁，虽然想制止假小子，可是看着对方大汉带着刀，心里一阵犹豫，还是没有上前阻止。
最终两个大汉受不了了，抛下一句狠话之后就匆匆离开“你最好把钱凑齐，不然傻爷计较起来，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爷爷我有钱也不会给那个王八蛋！”假小子朝着两个大汉的背影大骂道，顺势又砸了两块木炭过去。
看到那两个大汉走远以后，几个小孩就朝假小子这处跑来。
“姐姐！你没事吧？”几人将假小子团团围住，关心的询问道。
“姐姐没事，乖，带你们吃馄饨去，好不好！”假小子蹲下身来，摸了摸几个小孩的头，此时沾满泥灰的脸上，表情柔和得有些出戏。
“那个……用了你的木炭，多少有些不厚道，这样吧，你说个数吧，我……赔给你！”假小子看着李常，失了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理之势。
“江湖救急，我懂，带着他们去吃好吃的吧。”李常朝几个小孩挥了挥手，勉强挤出一个干涩的微笑来。
听到李常的回话，假小子忽然间有些顿住了，他原本以为李常会狮子大开口，原本想着要是狮子大开口，她就准备耍无赖带着小孩赶紧跑的，可是李常的话让她突然感动起来。
假小子连忙转身，稍有些红润的眼眶好在没有被发现，随即一声冷笑“哼，别怪小爷不讲理，是你自己不要钱的！”
说完假小子就牵着小孩就走了，甚至她还刻意放慢了步子，希望身后那个破衣少年会叫住她，然后问她索要钱财，可是当她回头再看李常的时候，李常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木车，去捡起刚才被自己投掷的木炭。
“装模作样的，指定不是什么好人，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人，真的是有病。”假小子将头收回，骂骂咧咧的说道。
又走了几步路之后，假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眉眼里带着一丝不服气，直冲冲的走到李常面前，在自己的钱袋里掏出最大的一枚银子，然后拿出一块绣有荷花的白布塞给了李常。
“银子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你脸上溢血了，擦擦吧！”说完假小子就转身要走。
可是却被李常一把拉住，李常将她拉了回来，又将银子递回给假小子，可是白布却被李常收下了。
“我没有损失，你也不用补偿我，这些炭只是碎了，并不是不能卖，卖相不好看了而已，大不了我便宜些卖。”李常满是血茧的手将那白布揉在手里，也没管假小子是什么表情，就直接转身去收拾了。
“傻子！”假小子看着李常弯腰捡木炭的模样，轻声的骂了一句，但眼里却是被风染进沙子。
“姐姐！”几个小孩也都慢慢走了过来，看着假小子的面容，安慰着她。
“姐姐，我们帮帮他吧！”其中一个小孩说道。
“我们走吧，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少和他接触，对我们都有好处！”说完假小子只是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笑咧咧的带着孩子们走远去了。
而李常则是在他们走后，起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种欢声笑语在此刻终于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哎呀，碰到那个疯子真是算你倒霉了咯！少和她有接触，她可是杀过人的！”一个过路人看着李常驻足看向假小子那处，连忙上前来劝说道。
“她杀过人”李常感觉自己听错了，于是疑惑的问道。
“是啊！那个疯子之前被卖到青楼里面，然后接客的时候，把客人杀了！”路人见到李常不知情，于是乎斜看一眼李常，走近了去用手挡着轻轻的说。
“青楼是干什么的接客又是干什么”李常听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于是又问着说。
可结果路人突然变换了脸色，质疑的看向李常“青楼你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和那个楼一样吗？”李常指着前方飘香的酒楼说道。
“你个小娃娃，还是雏呢！算了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啊，那个疯子你还是少接触的好！不要平白无故的惹了一身骚！”路人摇着头，摆了摆手边说边走，显然可以继续和李常聊下去的意思了。
不过李常倒是没有在意，城里面确实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所了解到的世界，都只是在爷爷说的故事里，爷爷没有说过的，他也就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