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贵妃不逊,娘娘出手
当夜稍晚些时候,迎红月同贠城出宫面见易神医和默刀,约定在前日迎红月偶遇药王的破庙前见面,二人到达时略早,便在附近的林地间散布,执手无言,各有一番心事。
迎红月夜里自己喝了些酒,如今脸上盖得一抹有些突兀的绯红,自己走在前,贠城跟在她身后,为她撩拨起身前的树枝与藤蔓。
贠城跟了她一会儿,便想找些话讲一讲,便道:“教主,属下今日才知易神医也在京城,他照顾教主的身子,属下就放心了。”
“那日事发突然,却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些……是啊,有他在我就放心了不少。”
迎红月停下脚步,轻叹了口气,转身整了整贠城的衣襟,忽问道:“城儿,我忽然想到一些事,我如今想不通,我是如何中了蛊毒的呢?”
贠城惊诧道:“当日教主亲自出面意欲调停战局,却不想那鸿钧门掌门和不周寺住持出尔反尔与教主缠斗起来,教主本处于上风,正欲打下二人兵器时从山林间暗处射出五支刺马茅箭直逼教主……属下记得当时教主还提醒了那二人,因而茅箭擦伤肩膀,又中了不周寺住持一掌,这才与他二人打成平手。”
“教主,难道不是那支淬毒的茅箭吗?”
贠城轻扶住迎红月的肩膀,他后悔没有做很多事,或许他如今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同迎红月一起出战,这样就不会让他的教主受到伤害。
迎红月扶着他的腰,摇头道:“城儿,你却不觉得这有些太过于巧合了吗?我的武功天下人皆知,难道他们就有十足的把握保证那茅箭一定能伤到我,倒也不是我如今栖栖皇皇自视甚高,只是觉得此事不合逻辑。”
迎红月却又笑着说道:“近日来我心里烦躁,无端总是气血上涌,或许我只是多虑了吧。”
“教主不要这样说……”贠城暂时想不到什么,也只能俯下身把迎红月圈抱在怀里。
自然,二人也被寻来的教徒撞了个正着,迎红月打了个哈欠,倒是没有什么,贠城却心虚至极,觉得不敢与人再说话,悄悄戴上了面具,仿佛这样就戴上了一分疏离淡漠。
易神医为迎红月诊脉煎药,很显然,从他的表情来看,迎红月的身体不容乐观。
迎红月却觉得没什么,将旁人支开,把楚衡授意假孕易子之事告知易神医。
“我想知道这药物是否有什么副作用,当日我记得梦中闻到那熏香后精神涣散,也不知为何,从腹中吐出一口黑血来。”
易神医为迎红月奉上一碗花茶,犹豫说道:“教主不必担忧,于情于理,那皇帝用的药必然不会害了自己的皇后,属下倒是认为此事与那媵人蛊有关,但因没有做足试验,不敢加以论断,教主可否再宽限一些时日?”
迎红月略不满地问:“与那媵人蛊有何干系?你不妨说来听听,如今形势紧迫,时不我待,天知道皇帝要怎么用这媵人蛊对付教中弟子?”
易神医便恭敬回答道:“教主,属下翻看那本西域药典和那贼人的笔记,前几日也尝试复刻配制媵人蛊,以期试验解药的药效,服下媵人蛊的土狗和鸭子常常夜里发疯,搅扰弟子们休息,属下便在它们日常的吃食中下了麻药。可是属下却发现那些土狗和鸭子吃下麻药后口吐鲜血浑身无力,休息片刻后,竟然丝毫不受麻药的影响,活泼如初。”
“哦,还有这样的事?有趣。”
“是,属下也认为此事十分奇异,便又用了不同的麻药和毒药在这些土狗鸭子身上试验,结果竟然始终如一,它们口吐黑血修养半日后就会恢复如初。”
迎红月起身走向门外,看了看农舍围栏里的鸭子和土狗,脑中忽然闪过了铁栅血牢中的那些囚徒,心中一惊。
“我似乎明白了,”迎红月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这媵人蛊能排除出中蛊毒之人体内其他会影响蛊虫的药物?”
易神医称是,并告诉迎红月所谓蛊毒控制蛊体的原理,点明应玉楼制作媵人蛊时特别关注了要抵抗外力对蛊体的影响。
“唉,可惜昨天夜里本座还想通过瀛洲曲和还魂丹的作用抵抗媵人蛊蛊人军团,如此看来,只怕是更多了一分艰险……”
“教主也不必太过担忧,万物相生相克,这媵人蛊虽制作精良,可是越精良的东西纰漏越大,属下还会抓紧研究,找到活人试蛊。”
迎红月振袖回身,朗声道:“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现成的蛊体摆着不用吗——来人,拿鸠毒和断肠草来。”
众人大惊,易神医连忙下跪请罪,请求迎红月宽恕,贠城更是心急如焚,差点要当着众人的面上手阻拦。
“怕什么,本座自己心里有分寸。”迎红月对其余众人说道。
“城儿不用担心,生死有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你且照顾好自己,即便是我不在了。”
这是她独说给贠城的话,旁人都听不到的话。
说罢,迎红月拿起两瓶毒药用拇指压在掌心,拔掉塞子,衣袖轻掩,仰头一饮而尽,仿佛是酣畅淋漓的醉饮美酒,决意对酒当歌,直到天明一般。
贠城的手,没能伸出。
约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迎红月觉得有些晕眩,身上发软没有力气,一旁的易神医和默刀早已经准备好了药酒,在一旁焦灼地等待着。
贠城却不在屋中,独自待在屋外,远远站立在月色之外,像一尊历经千年霜雪的塑像,即使是迎红月口吐黑血险些摔倒在地上,贠城也没有移动身子。
有惊无险,一个时辰后,迎红月带贠城回宫,二人没有言语。
第二日早上,虽然楚衡没有昭告阖宫,宫中众人也早已经知道了皇后有身孕一事,一时之间,昭阳殿门庭若市,各宫送来的珍奇贺礼堆叠如山。
迎红月嫌清早冷,披着一件不合时节的大氅,看着宫人们将贺礼一一登记,收入库房,她想起来从前母亲是教主时,虹日玄月教也是这般盛况,如今在她手里,却过得比受各派欺辱的小帮小门都不如。
荷衣找到迎红月,为她端上一碗桂花莲藕羹,让她吃些东西。
“皇后娘娘昨夜感染风寒了?你们可看好她了,确定只是风寒而已?”迎红月问道。
“姑娘不必担心小姐,昨夜陛下请小姐到紫宸殿去用晚膳,又突然留娘娘侍寝,不知同小姐讲了什么话,惹得她夜里伤心了很久,才感染了风寒,只是今日的晨礼——”
“你且照顾好娘娘,我们之间不需多言。”迎红月浅浅笑道。
“姑娘——贠公子他,还好吧?”荷衣犹豫很久问道,她知道贠城从昨夜起就不在迎红月身边,反而自己做事,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很好。”迎红月简单回答道。
“那姑娘当心,我照顾好娘娘就到前殿去帮您。”
“去吧。”
迎红月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今天是要和某些人好好做一个了结的日子。
得知中宫有喜,其他妃子来昭阳殿时的酸气比之前几次更让人坐立难安,一个个恭恭敬敬盯着皇后,眼里却红的要流出血来,恨不得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当即都被她们盯得从肚子里掉出来。
迎红月今日存心要当一个恶人,既然甘慧早就不在意,她也就不帮甘慧维护什么贤后的品格,懒懒枕靠在美人榻上,一边无聊翻看着众人送来的礼品册子,就是不让众人落座。
懒懒托起腮,鬓边的发饰随着她的一声轻笑细微晃了晃,迎红月向下扫视了一圈,果然皇贵妃不在众妃列中。
其实今日迎红月只需要一个人来就好。
在皇后经历被诬告与侍臣私通一时后,贵妃汤梓琳今日还能这般趾高气扬地身着一身金紫青鸾双戏裙,头戴一对逾越礼制的金钗,恣意张扬站在昭阳殿中,本身就是对这后宫之主莫大的羞辱。
皙华夫人如今是中非中位份最高者,长久保持行礼的姿态,即便是教养丰厚颇识礼数的她也有些难以坚持,知道皇后心中带着一股怒气,壮着胆子对皇后说:
“如今娘娘有喜,我们后宫姐妹自然也是歆羡娘娘如此有福,想来不日后,娘娘一定能为陛下添上一个小皇子。妾身方才见陛下身边的周公公命人准备给娘娘的贺礼,其中多少奇珍异宝,妾身此生都不曾得见一回,可见陛下对娘娘的重视。我们姐妹送的这些薄礼,如今放到娘娘眼前,实在是相形见绌了。”
迎红月懒懒搭起一根手指,轻轻拨开宫人举在她面前的礼品册子,微微挑眉,面上的笑容让人感到压迫与审视。
“多谢夫人吉言,本宫看到你送的白玉观音,夫人有心了,请起吧——来人,给夫人上茶水和点心。”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一旁的汤梓琳鬓边钗环震颤不停,几乎摔倒,闻言也跟着起身,全然不听迎红月方才说话的内容。
“嗯?谁要你起来了——”迎红月故意拖长了语调,众人都被皇后的威严惊吓,不敢再有小动作。
“本宫身为阖宫之主,理应教导你们恪守礼数、勿忘本分,这是不辜负陛下的一番苦心,既然贵妃娘娘行礼时站不稳——好,我让人帮你站稳。”
言闭,几个身形较为强壮的太监上前压住了贵妃汤梓琳,强迫她继续行礼。
汤梓琳被众太监吓得不轻,怒道:“皇后娘娘让众人行礼却不肯平身,莫不是因有如今皇嗣在身,自以为陛下偏私娘娘,便这般欺辱我们这些小妃小嫔,一改以往贤妻良母的面貌,难道娘娘不觉得行事太过乖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