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药王现身,揭秘毒蛊
春夕霁色,寒夜漫长。迎红月从地道出了皇宫,心知自己如今的体力不济,到沿途的奶奶庙中暂做停留,生起了一堆小火,将十根葱白的手指伸出,抓了抓火星带来的灼热。
林中的小庙绝计不会在此时有什么烟火,任何一个武林人士孤身行走在外都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迎红月却颇有几分听天由命的想法,甚至多加了几截木头,将火烧得更旺,让她发冷发抖的身体暖和一些。
如今她的冷静与判断,甚至是思考决策的本领都变成了盐,被投进水里,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以至于,她呆愣着烤了这么久的火,甚至垂在耳畔的发丝都被燎出了焦糊味,才伸出脚剔灭那火堆。
踢飞的木块砸进了昏暗的角落里,一团破烂的东西蠕动了一下,着实将迎红月吓了一跳——她方才居然没有听到这个人和呼吸声和心跳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前的迎红月若是有了心思,哪怕是空手到鸿钧门挑衅几千鸿钧门弟子也不会有半分畏惧,可是如今的迎红月,却被这小庙中的一个陌生人吓得手心冒汗。
是她如今功力锐减?还是对方的武功远胜于自己?
然而那个人却只是翻了个身,说道:“小娘子,进了屋子都不看看有没有人么?你是想烧死我这可怜人不成?”
“你认得我?”迎红月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声音,迟疑道:“你是那个乞丐!”
那人翻身的动作停了片刻,也不说话,继续没有半点声息的睡下。
“您方才知道我进来这里?哼,是我有眼无珠,当日没有认出您这一声的奥秘。”迎红月叹息道。
“我知道您没有睡,有些事我还想请教——”
那人咯咯笑着打断了她,讥讽道:“请教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哪里来得那么多疑问?我虽也活不长,可是和你说多了话,却也怕沾染了晦气,我能感觉到你是个漂亮的女人,不如我们作伴,一同共赴黄泉吧。”
他说了这么多昏话,若是贠城在,脑袋也不知道要掉几次了,可是迎红月却淡淡笑了:“……还有这番道理。”
她也不气恼,将火堆拢在他身边,与他并排靠坐在了墙角。
“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是人就难逃一死,哪里有怕死的人,只不过是怕身边的人事不能尽善罢了,你我不过是先死后死,没什么可担心的必要。”迎红月轻松说道,拨了拨火堆中的木头。
那个老乞丐闻言也坐起身来,用他那空洞可怖的眼眶靠近迎红月,仔细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甚至伸出沾满污垢的脏手在她的关节上下游走一番,说出了若非亲眼所见,无论是谁也不敢相信的话来。
“到底是习武出身,这瘦小的身板还经得起折腾,心口和肩上的两处大伤竟然还没要了你的命。”
“你能,你能知道我身上受过的伤?”迎红月大惊失色,即便是虹日玄月教中的易神医也没有这般本领。
“老人家,先前一次见面时,红月气盛,因而言语不敬,多有得罪了。”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迎红月连忙向其赔罪,并问他是何许人士。
他却又不说话了,伸出了一双手摊开在她面前,示意要她给钱。
迎红月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递到他手中,他却伸手碰了碰她发髻上的簪子,迎红月一时怀疑,他是否真的是一个被人用药腐蚀了眼睛的人。
“老人家,您要什么都行,这簪子我却给不了,它是旁人送我的,并不值几个钱。”
这是贠城送给她的,迎红月不喜欢繁复的配饰,因而这个发簪她一直佩戴。
那人点点头问道:“你有了心上人?有意思,你应当知道对于你如今的地位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迎红月,老夫听说过你的名号,只是你贵为虹日玄月教的教主,和那应玉楼又有何纠葛,被他如此陷害?”
迎红月惊起身后撤几步,既不解又带着几分怒意地问:“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底细和那应玉楼有关之事!”
“我不过是药王谷的闲人,只因无端被绞入这场纷争,叫这狗皇帝和应玉楼那狗贼害的这般下场,有心祝你一臂之力,让我大仇得报罢了。”
“原来是药王前辈,晚辈年轻,不曾拜访药王谷,方才多有得罪了。”
见识了他诡谲的医术,迎红月已经有了三分怀疑,如今确认,仍不可思议,本以为药王被囚禁于京城中某处,却不想他就是那位得罪了飞羽卫的乞丐。
“哼,你不必对我客气,我对虹日玄月教的人没有什么好感,真说起来,我与你的舅父还有一段纠葛,今日你我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迎红月冷哼一声道:“那您又想如何利用我呢?”
药王道:“如今还不算太晚,你拿着你的钱到京城内为我买一壶好酒和三斤羊肉来,另买一些金疮药和红景天回来,若是迟了,你我的合作也不必继续。”
迎红月起身,走出庙门看了看天色,道:“那便希望我能及时赶回来吧。”
说罢,她拖着尚还虚弱的身体向京城急奔行去,越是动用内力一许,身体就越是疲累千分,若非是一直按压着自己的伤口处,迎红月就算是咬碎牙舌,也不能保持清醒苦撑着到租马车处。
寂静的林间湿寒雾漫,月色清苦,浸染着泪血。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打打的马蹄声,迎红月手绞着缰绳,甚至腕口处被磨出了血痕,她知道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把握的机会,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得到真相。
月光已碎,马蹄息止,迎红月从马上重重摔下,倒在庙门前,那乞丐叹息一声,出门将她拖行至屋内。
“喝些酒吧,烈酒可以止痛,更何况你很会买酒买肉,今后你的心上人是有福气的。”
迎红月在剧痛中醒来,却觉得先前身子上的累痛消失不见,连呼吸都轻盈了几分。
她揉了揉眉心,才发觉药王为她包扎了身上的各处伤口,甚至是手腕上的勒痕也没有忽略。
暖酒下肚,迎红月缓缓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又不是伺候他的,相互扶持不也很好么?”
药王嚼着一块羊肉,嘴角的羊油滋滋冒泡,放声笑道:“好啊!有志气的女人,我很喜欢,不过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你和应玉楼会不欢而散,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您这样说可就误会大了,我二人不是情种惜别,却是恨大于天的仇敌。”
药王吃着肉“哦”了一声。
迎红月道:“前辈方才叫我去赶路买酒肉和药,想必是为了看看我如今的身子到底是何种情景,您又有何高见呢?”
药王满意地点点头,将一块羊肉递给迎红月道:“嗯,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能懂得我良苦用心的病人,这样的人才值得我出手救助。”
迎红月心中翻了个白眼,得这药王救助却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且看哪个身体康健的“病人”抗得过他的考验。。
他顿了顿,又道:“你如今的情况不容乐观,先吃着你的肉,吃完了肉我自会告诉你,其余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现在问我。”
“媵人蛊是您制作的?”
“是,也不是。”
迎红月换了一种问法:“那便是您协助应玉楼做的?”
“是,可是我却不得不协助这样一个小人,当真是奇耻大辱。”
迎红月问道:“听说他与飞羽卫抓走了您在外经商的儿子,以此做要挟?”
药王咀嚼的动作凝滞了,低声道:“我儿与我多年不曾往来,本不该受累于此,那狗贼用我儿孙的性命相要挟,我又有何办法呢?”
迎红月道:“他利用您做出了媵人蛊,然后又将您残害至此,以您的儿孙为要挟,所以那日在街上您不敢同我多言,是吗?”
药王点了点头:“我逃出那地狱不易,那几日皇家那些狗盯得紧,我也不敢太过张扬。”
迎红月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肉,举起酒壶扬天灌入喉中,似乎是要洗涮自己的肠胃一般。
“您是从铁栅血牢中逃出的?昨夜我曾到那里去,不禁见到了应玉楼,还见到了应玉楼囚禁的中蛊之人,这媵人蛊到底是做何用处的,前辈可知其中内情?”
药王有些吃惊:“你见过了!你见过他如何操控那些蛊人了吗?”
“见过,可是昨日我进了铁栅血牢后就头痛欲裂,脑中仿佛天地混沌一般,详细所见,已不记得太多,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鬼魅的乐音,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用刀刺拨我的胸骨。”
迎红月并没有把所有细节都告诉药王,因为他身上还有一些疑点。
“看来这媵人蛊最终就要成型了,皇帝用他控制江湖人士甚至控制天下之人的目的就要达成了。”药王叹息一声,继续吃着羊肉。
“控制所有江湖人士?”
“你在京中闹出了不小的乱子,这几日走在街上,却不知道如今的这位皇帝是何种角色吗?一个只容夸赞不准议论评判的皇帝,若是放在前朝,早不定被起义的大军推翻几回了。”
药王冷笑一声道:“就算是让他有了媵人蛊又如何,妄图控制所有人的心中所想,不过是白日做梦,徒劳一场罢了。”
对于楚衡这个人,迎红月早已懒得发表什么评价,只问此事与应玉楼有何干系。
“你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么?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他,他可不是那种为皇帝效力的阉狗,他有自己的野心。”
迎红月冷笑道:“他想做皇帝?”
“不可笑吗?”药王问道。
“天下谁人做不得皇帝?他做得我也做得,三岁稚子做得,八旬老人也做得,只是他以为自己能这样当上皇帝,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
药王抹了抹嘴,把头转到迎红月这一侧,露出几分难得的没有戏谑的笑意道:“真不愧是迎红月,你是个聪明的好女人,也的确是一个该被所有江湖人士忌惮怨恨的人。”
“您言重了。”迎红月淡淡道。
“好了,说说你的身子吧。”药王为她诊脉,又道:“比起刚才来说好多了,心侧的伤口已经不必担忧,功力应当也不会继续减弱了。”
可是听着他的语气,迎红月却很难高兴起来。
“不过啊,这都是应该的,因为媵人蛊的蛊毒已经在你体内成形,若你中的是普通的媵人蛊还好,可惜你虽已不在乎应玉楼,他却对你情根深种,你体内的媵人蛊独一份,除他本人,任谁也不能轻易破解。”
“他是真的爱你,用了不知道多少心血修改了药方,让你独受这特别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