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眼是情媒，此心终诉
“教主？”贠城见迎红月抱着自己不说话，小声喊她的名字。
迎红月的指尖轻滑他的脊背，抚过外衣下那两道仍在渗血的伤痕，她不知道要对贠城说些什么，是说自己的歉疚，还是说自己此时难言的痛惜与依恋。
“教主，属下没有事……我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余下的恩怨，就让皇后娘娘他们自己去厘清吧。”贠城不知道他的教主如今是伤心还是高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手臂圈紧她的腰。
迎红月摇头，苦涩问道：“他们欺负你，我一定要让他们还这一报。”
她拉着贠城到内殿去，命他趴在床上，脱下他的外衣和，露出两道血红的鞭痕。
“痛不痛？”
青阳卫的鞭子都是用药酒浸泡过的，鞭身上还暗藏倒刺，虽然只挨了两鞭，贠城此时背上却不仅是痛，更是酸痒并进的折磨。
“属下没事。”
迎红月摇头：“怎么就没事了，你好好待着不要动，我去给你找一些药。”
贠城趴在床上，只知道她在自己的背上不停擦拭涂抹，小心翼翼吗，由肩头到腰腹，她冰凉的手指将他的皮肤激得滚烫。
他很累，却又贪恋这一时的温存。
“好了。”
迎红月抬起手肘，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粗将手上的血迹和药膏清洗干净，坐到贠城身边，开始了两人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
“城儿，你想回去吗？我们回青州去，解决掉上官金童，或许好好养病治伤，我也就能好了呢。”迎红月为他掩上被子，随后坐在地上，让她的身体和贠城持平。
从前这样的话都是贠城说，今日迎红月主动提起。
“教主，您不要因为担心属下就打乱原本的计划。属下先前的确不想在这里，可是不是因为属下个人的缘故。”
贠城的手指忽然紧攥住床边的木栏，：“……是因为，教主说自己扮作皇后娘娘进宫是因为想要借机调查所中毒物，教主说自己这样开心，可是属下却不觉得教主有一丝一毫的快乐。”
“教主认为在虹日玄月教中也不快乐，属下也是明白的”
迎红月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一变，伸向贠城的手悄悄缩回，淡淡道：“你说得对。可是你不明白——说来我自己也不明白。”
虹日玄月教自创教以来就被人称为魔教，从前的外公是妖人，母亲是大妖女，她是小妖女，迎红月不喜欢这样的名号，也不喜欢偌大一个江湖提起虹日玄月教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她清楚本门与其他帮派的恩怨，不求化敌为友，但求共同抗击咄咄相逼的朝廷，因而亲率精锐抗击包围虹日玄月教的江湖盟军，可是最后换来的结果，不过是阴谋与背叛，以及虹日玄月教上下的质疑纷纷。
北上暗访求药不过是一个契机，其实是迎红月想要逃走。
如今她又要逃了，从京城再逃回虹日玄月教去，真是可笑。
“教主不需要明白什么，人生一世，哪里有那么多的明明白白，教主已经做了这么多，如今若是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教主又不是贪恋皇家权势荣华忘记了大业，若是真如此……”
贠城没再说下去，因为真是如此他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教主她并非这样的人。
迎红月却问：“真如此又怎么样？”
贠城当她生气了，埋下头不说话。
迎红月低声说：“我教你，真要如此，你便把自己剑架在颈前上逼问我要不要和你回去。”
这样的招数，是从前迎红月还未当上教主时，时常在外疯玩不肯回教中去，贠城实在无奈才用过一次的方法，可是被迎红月取笑了好久，便再也没有过这种想法。
教主靠得自己太近，贠城的耳根不自觉涩红。
“教主，您不要再说这些事了。”
迎红月忙不再笑，不解问道：“为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些事很有趣，若是你不喜欢，我就不提了。”
“不是的，”贠城解释道，“教主记得从前的事属下很高兴，只是属下不想让教主把我当小孩子一般看待。”
惊诧，茫然，迎红月耳边回响着刚刚贠城对楚衡说的那番话。
“她为人聪慧果敢，前途不可限量，臣自知是何种身份，不敢有半分妄想，可是念念之情终究是压过恐惧与怯懦，迫使臣维护挚爱之人，哪怕挚爱之人与臣无缘……”
这不是她教给贠城说来辩白的的话，迎红月自己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她面对贠城除了以教主对护卫的身份发令或是商议事宜，平常的时候，一贯是一个锯嘴葫芦，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她转头看见贠城枕着手臂看自己，发丝垂落，堪堪遮住他的眼睛，遮住他瘦削清冷的脸。
一看见他眼底的火，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城儿，你要好好养伤。”
“……嗯。”
“然后我们要主动出手了，应玉楼打破了我们的计划，我们本来是要先收拾后宫这些没脑子还坏心眼的嫔妃的，不是吗？”
“教主只要安排就好了，属下会为教主办好这些事情。”
“那我们第一个就要解决贵妃，谁让她想着害你，还污蔑我们。”
“好，属下都听教主的。”
“然后还有讨厌的贵妃，珍婕妤，最后是皇帝……”
“嗯，教主，可是还有应玉楼的那本——”
迎红月摇头，打断他说的话。
“不，先不要提他，城儿，我想好了，如今我是皇后，等时机成熟，我要让你做皇帝，楚衡的龙椅给你做，他的臣子给你使唤。”
“嗯，是的……不对，不是，后面的话不对了，教主？”贠城应允上了口，才听到她说的什么皇帝。
“你没说错。”
她抬手摘下自己的发饰，挣脱了身上的凤袍，坐到贠城身边，随后挤在他身边躺下：“城儿，我想躺在这里，你不要动。”
两人一个仰躺，一个伏趴，紧紧挤在燥热的小榻上。
迎红月的发丝扫弄着贠城通红的耳根。
“好。”贠城说道，可是却不自主侧身面向她的那侧，迎红月也是这样做的。
“你不想做皇帝吗，城儿？”迎红月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贠城摇了摇头，迎红月神色一滞。
“属下不想做皇帝，教主才应当做皇帝，属下做守在教主身边的护卫就好了。”
他从棉被下伸过手臂，轻轻环住迎红月侧躺下来身体最低的那处，因而圈紧她整个身子。
“可若是说喜欢，属下……属下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了。”
贠城凝视着她的眼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如他静静说完这样惊心动魄的话。
“那就好，很好。”迎红月也不过说了五个字而已。
贠城把被子撑起，向她那侧挪动，将二人一起盖在被子下暖烘烘的热气里。
“城儿，我没有告诉你，之前有那么几次，我很害怕，晚上也是这样偷偷睡到你身边，我也会害怕的。”迎红月缩进他的怀里，又担心碰到他的伤口，摸索了好久才在他背上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放下自己的手。
“以后属下会陪着教主的，教主不必害怕，可以像白天时那么勇敢果决。”
“教主，不要伤心。”贠城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顺势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城儿，如果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你愿意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吗？”
“属下愿意。”
“边关，塞外，雪山，这些都要去看看。”
“教主想去哪里，属下就跟着您去哪里。”
迎红月还想问写什么，贠城却说：“教主，属下愿今生今世永远臣服您，做您身边的侍卫，这句话属下在心底说了很多年，今日在这万人敬仰跪拜的皇宫，属下对您亲口说出来，以皇天后土为证，天下万民为鉴。”
迎红月抬头在他面颊落下一吻，低声说：“城儿，之前你偷偷亲过我，不要瞒我，今后可要和我说。”
大殿四门紧闭，殿内格外昏沉，渺远之处，募地传来几声闷雷，春日虽尽，初夏情浓，亦是动人。
二人不由得更加抱紧了一些，迎红月道：“城儿，我们睡一会儿吧，我也有些累了。”
贠城轻轻道：“是，教主。”
二人手挽着手，静静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