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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远来之水,不求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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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衡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迎红月忽然就想起了彼时场景。

    数年前七夕乞巧,银河瀚瀚,彼时自己用心爱着的应玉楼也是这样无耻要求自己,自己不想与他在郊野亲近,他就原形毕露,乃至出口伤人,自己一时谅解他莽撞失礼,没有放在心上,才给了他觊觎虹日玄月教基业与背叛自己以可乘之机。

    迎红月觉得自己真傻,又被男人几句糊弄人的话骗得动了情,刚刚居然为楚衡感到一丝惋惜。

    她回过神来,点了楚衡穴道让他昏厥过去,又用沾了瀛洲曲的手帕捂住他的口鼻,将他丢在床上。

    “你们都是死不足惜。”迎红月看着楚衡,想起来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却还是如梦魇般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应玉楼,轻轻说出这话。

    “宋吉祥,荷衣——过来,把他拖到屋子里去。”

    迎红月叫来二人,问道:“如今昭阳殿内还有几人?”

    宋吉祥回答:“除我和荷衣之外,还有八个人,三男五女,哦,还有刚刚带回来的明月。”

    “确实是人少了些,让他们不必伺候我,之多留一个心眼看着点皇帝,若不是今日事发突然我和城儿折返,皇帝这样偷偷进来,只怕是要坏事。”

    “女侠姐姐,您放心吧,我和荷衣也都吓坏了,今后我就专让人来看着大门,保准不会再像今日这样了。”

    迎红月叹气:“他今后应当是不会再来了,可是昭阳殿太大,皇宫中还有一批青阳密卫,今后我们商议事情也都要小心一点,今晚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害了你们。”

    “你们先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城儿回来再做定夺。”

    有楚衡在身边睡着,贠城也不在,思来前事,迎红月一夜未眠。

    约到卯时,旭日破晓,荷衣前来叫楚衡起床,她才将将睡下装作疲倦被惊醒的样子,楚衡安抚她睡下,更衣后为她收起鬓角碎发,不做留恋,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里昭阳殿的日子总归是要过得紧的,你们照顾好皇后,朕必有重赏,朕让皇后准备的东西,今日午时会有人来取。”楚衡临走前嘱咐荷衣。

    待他走后不久,贠城也回来了,见他平安归来没有受伤,荷衣和宋吉祥都松了口气。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腾腾热气蜿蜒而上,贠城把它交给荷衣,荷衣打开,里面竟是几个京城中很有名的作坊内新鲜出炉的金丝红豆沙卷子。

    “这里面也有姑娘和宋吉祥的份,麻烦姑娘再煮一些白粥——教主她怎么样了?”

    荷衣叹气:“贠少侠不知道,昨夜陛下本来是要留宿珍婕妤那里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心血来潮,夜里竟来我们这里,我和迎姑娘都吓得不轻,他睡在这里,方才离开,迎姑娘晚上没有睡好。”

    “皇帝来了?他来做什么?”贠城也顾不得想太多,静步进了寝殿,看迎红月睡得安稳,转身离开。

    “城儿,你是越来越大胆了,如今在外面做了事,都敢不和我禀报了!”

    见他的教主醒来,贠城连忙上前请罪,只是迎红月并未告诉贠城,他不在时,自己很难安心入睡。

    “属下昨夜探查了青阳卫和飞羽卫在宫中办事的地方,摸清了守卫换班的时辰,今日本就是要和王爷的人通信的日子,属下将近寅时从四清苑古井出宫,与王爷府上的人交换了一些消息。”

    迎红月莞尔笑道:“做得很好,你一夜没有休息,不要累坏了。”

    贠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这是王爷交给教主的。”

    迎红月也不急着看,凑近贠城身边嗅了嗅:“嗯,好香啊有好吃的的味道,你果然隐瞒了我什么事。”

    正说着,荷衣端着一碗白粥和一个瓷碟进屋,热气腾腾的白粥和金丝红豆沙卷子的香甜味把迎红月一双眼睛蒸得发亮。

    她记得这个金丝红豆沙卷子,前几日她和贠城出宫,看到街上有人拿着,整条街都是香味四溢,拦下人询问后前去购买,却得知已经早早卖完了。

    “好香啊!”迎红月喃喃道。

    荷衣认真回答:“这是贠公子特意为姑娘买来的,我们三小姐也爱吃这个,因而我知道这一家店,他们家的点心一天只做一炉出来,如今还这样热,可见贠公子是早早就排队为姑娘等着了。”

    迎红月努努嘴,故作失望小声说:“可见城儿没有好好做事,偷懒去买这些了……”

    “姑娘快趁热吃吧,如今昭阳殿的人少了,忙不过来,奴婢先去做事了。”荷衣笑着离开,只留下贠城和迎红月在殿中。

    点心的甜腻味被白粥的清淡中和,迎红月很快就吃了大半,剩了几个卷子还有温热。

    贠城问道:“教主不吃了吗?属下让荷衣姑娘再热一热?”

    迎红月摇头道:“我知道你早上没吃东西,你吃了吧,我先看看王爷给我的信,你先去睡一会儿,听话。”

    “宋吉祥——你在吗?”见贠城不肯挪步,迎红月索性让宋吉祥盯着他睡觉,宋吉祥接受了这项光荣艰巨的重任,正义凛然地拉着贠城让他去休息。

    迎红月打起精神,坐起身,打开了楚衡的来信。

    “慧鉴迎教主亲启,并望贠公子平安,久疏问候,还望海涵。前日委托展述三事,展述均已查明,蒂蔓珠草功效并常见药方附信后,还望迎教主早日康复。”

    “经查,自十三年二月起,京中虽无大量女子失踪案件上报,然十三年一月英国公李政之案,涉及该案十六位要员家中全部女眷虽列入奴籍,但并未见教坊司或宫中有新人纳入。”

    “皇兄常委派飞羽卫及青阳卫监视王府,因而展述常命手下护卫留意飞羽卫青阳卫动向,京城东郊小叶山有一处榆叶梅林,自英国公李政案后,常见青阳卫及飞羽卫人马行进此林,但外出之人甚少。”

    “今已查明,牵涉英国公李政案中女眷共一百三十七人,均被囚禁于小叶山榆叶梅林中,只是展述近月来不在京中,尚不知小叶山中有何事发生,今后展述还将派手下继续查探。”

    莫非这小叶山,就是那铁栅血牢所在?迎红月回想起在楚衡密室中读到的密信内容。

    “玉虚观道士青玄,年三十八岁,三岁时被观主收养,今为玉虚观大弟子,常入宫协助法事,近日来一直在观中修行,不曾见其外出。”

    ……

    她自言自语道:“三十八……年纪似乎对不上……不过他那么狡猾,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这之后,迎红月仔细阅读了楚衡信中所附有关蒂蔓珠草的介绍以及常见的药方,却发现此种草药并非真的是害人的毒药,虽然其药性阴凉,大量服用后致使人气血亏损,暗中消耗精力,但是适量服用,对于驱散肝火,补益精气很有帮助,因只在西域生长,因而十分难得,不少达官显贵都买这种草药屯用。

    迎红月拿出自己在楚衡密室中誊写的西域符文,拿出自己和贠城在京城中购买的蒂蔓珠草,回忆着那株种植在人骨上的与蒂蔓珠极为相似的草药,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大胆的推测。

    就从这蒂蔓珠花上,至少可以得到两处方向。

    这第一处,太后朱凤仪想要杀皇后扶楚妧上位不假,可是她身在宫中,一个垂垂老妇,得到这蒂蔓珠草并不容易,那么一定有人为她出此毒计,暗中协助。

    当初有心害皇后娘娘的人,除了太后就是贵妃,贵妃的哥哥在关外驻军,得此毒草并不很难,可是贵妃的哥哥依照众人所言是一位忠纯良将,贵妃本人头脑简单,狠毒却蠢笨,也并不一定就是想出这条计谋的人。

    这样看来,似乎此事真的与楚衡近日来要一网打尽的广宁王旧部脱不了干系,至少可以推断,应当是这群人为太后提供了蒂蔓花草,那么这群人会否与娄映雪与媵人咒想关,还需调查。

    至于那第二处,当初太医指出皇后中蒂蔓珠毒时,楚衡只是吃惊皇后会中毒,却不好奇皇后中了什么毒,若是他本人深知蒂蔓花草的药效,不会是那样的反应,可是他密室中有一种与蒂蔓花草很像的草药图画,与专门对付自己和其他武林人士的媵人咒有关,因而迎红月推断,楚衡对于这媵人咒,并不完全知悉。

    因而想要破这媵人咒,还是要看看那位娄映雪到底是谁,如今真的娄映雪被贠城杀死,尸体在潮湿的地下很快就会腐烂发臭,那位假的娄映雪一定忙于处理,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迎红月不禁感叹,如果不是太后朱凤仪用这草药毒害皇后娘娘,想要发现这背后的阴谋,的确不易。她揉了揉肩上的伤口,让自己舒缓一些,虽然自己的身体并无好转,可是先前的不利局势正在一步步扭转,迎红月收起信,思忖片刻后拿起纸笔给楚衡回信。

    她提笔写完敬词,写下的第一句话却是:“教中长老尚未与红月联系,红月也不知为何会有教中弟子夜袭青州城外守军,此事绝非红月安排,还请王爷转告皇后娘娘及甘麟将军……”

    只因她远在王宫,若是不看楚衡来信最后说,兹有青州城外守军被红衣玄月教教众夜袭一事,她根本无从得知此事罢了。

    刘献喜油滑的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他的过往以及那套指名道姓的说辞历历在目,被欺瞒的愤怒又一次涌上心头。

    贠城休息至中午,起来迎红月简单和他说明了楚衡信中所言,并未提及其他事务,只让他把回信送出。

    同天夜里,虹日玄月教的黔鸦时隔多日又一次乘夜色飞入宫中,那大鸟极通人性,想要和贠城及迎红月亲近,对于宋吉祥和荷衣却十分警惕。

    迎红月拍了拍它们的头,喂给她们一些生肉,打开腿上的竹筒,里面依旧是报平安的书信和给迎红月治伤的药。

    “读一读。”迎红月道。

    贠城按令读完金童长老的来信,迎红月点头,却问道:“城儿,你能保证当时王爷被我暗中救下之事,除了你我和我其余可信的心腹外,其余人一概不知,对不对?”

    贠城道:“属下可以肯定,那王爷和楚安一直安置在教主在后山的小园中,他人不能接近,只有其余几位护卫和两位侍女知晓,他们对教主绝对忠诚,就连那日属下送皇后娘娘到京郊再由人接回教中,也是由先教主的侍女——默刀姐姐一手操办。”

    她再次问道:“上官金童也不知道,对不对?”

    贠城道:“教主请放心,金童长老并不知此事。”

    “城儿,他方才信中说一切安排照我吩咐,不曾轻举妄动,可是你可能还不知,王爷给我的信中,说教中忽然派出一千余名精锐弟子夜袭青州城外甘麟的军队,致使其损失惨重。”

    贠城也很吃惊:“教主不曾有过这样的命令,金童长老他——”

    “你是不是也想起了刘献喜的话?”迎红月冷冷道。

    “……属下不敢妄议金童长老。”贠城不愿,也不想多想。

    “你替我代笔,就说我身子已经痊愈,不需要再送药来,然后拿走这些新送来的药,把上一批没用完的药都倒掉,放空瓶子进去。”

    贠城一一照做,但是倒药时还是犹豫:“教主,您的身体。”

    “无需但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待一切妥当,迎红月问贠城:“城儿,我不愿意测算人心,因为人心最怕被测,可是如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会怨我疑心教中之人,特别是金童长老吗?”

    “属下只奉命教主,不奉命教中之人。”贠城答道。

    有他这句话,迎红月心中的重担也微微卸下几分。

    “好,我们要想办法联系默刀姐姐,她是母亲的人,绝对可信。”

    仰望沉沉夜色,寂寂月光,又是一夜清寒。

    迎红月放飞两只黔鸦,注视它们飞远,狠厉道:“我倒是想看看,是不是我不在教中,好好的虹日玄月教,还真就能反了天,易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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