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
“都怪我，”用布巾沾着热水，为迎红月擦拭干净爬满血污的臂膀，“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该胡乱说话，那时我说姑娘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却不像是皮肉愈合，内力伤势更重。”
擦拭完毕，迎红月依旧紧闭双眼，眉头微锁，荷衣为她掩上了纱帘，身后的贠城注视着她沉睡的面容，瞳仁里的闪光都在战栗。
“姑娘不必自责，”贠城声音很轻，“教主她知道自己的伤势。”
虽说着，他心中一千倍一万倍的自责，他知道他的教主是怎样从不叫苦的性格，却不想她已经受累至此。
贠城在抱迎红月回来的路上就已经为她探了脉象，如今她的身体实在是不容乐观。
他敬仰教主想来坚韧不屈，哪怕千难万阻咄咄相逼，伤痛缠身，也不曾畏缩半分，他宁愿自己为她承担这一份折磨，若是能找到解药，哪怕是用自己的心头血为引，他也毫不犹豫，可是如今形势危急，内外忧患，他什么都做不了。
贠城逼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看着他的教主如此脆弱，他一刻都不能再忍耐。
他没有违逆过他的教主，如今为了回护她的性命，他愿意冒犯这一次。
荷衣和宋吉祥看他不出声，知道他心有迎红月，皆劝阻他先去休息，贠城一一应允，却不肯挪动身体。
“荷衣姑娘，宋吉祥，你们去睡吧，我来守着。”
他心意已决，余下二人相视一眼，无奈离开。
贠城坐到迎红月身边，出格地握住她的手。
“教主，属下知道您累了，但是这里不是我们的家，若是您要休息，我们回青州，我们回教中去。”
就好像是听到他的声声呼唤一般，迎红月鼻息间透出一阵闷哼，贠城心中大喜，虽然面上不露神色，但是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
“属下其实不在意王爷或是皇帝，也不在意皇后娘娘或是什么贵妃婕妤，所谓天道，自幼时起父母被奸人杀害，属下就不再见过。属下心里只有您，只想手持此剑，护您在侧。”
言闭，他绑好腰间的护手，换上自己的衣服，拿起剑不疾不徐一步步向宫殿外走去，出门时，却遇到了宋吉祥和荷衣。
“师父，我就知道您要这么做，您真的要自己去行动吗？”宋吉祥知道自己拦不住贠城，可是还是挡在他面前，无奈道“女侠姐姐若是知道了，她，她会生气的！”
“违背主令有什么责罚，我比你清楚，让开。”贠城冷漠道。
宋吉祥是个很善良的人，贠城其实不想让他伤心。
眼见动之以理不行，宋吉祥只好晓之以情：“别别别，您想想，您杀了谁都行，他们都没您厉害，可是但凡您受了一点伤，侠女姐姐该多心疼！”
一听他这么说，贠城眼中寒芒更甚，一个抬眼，逼得宋吉祥直接闪开，一旁的荷衣翻了个白眼，劝阻道：“陛下毕竟是天子，您若是杀了他，那这弑君谋反的罪名可就都在迎姑娘身上了。”
贠城停下脚步，无奈道：“你们想多了，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为了教主的清誉，我也不打算杀了皇帝。”
贠城回望了一眼迎红月的寝殿，随即问道：“如今的皇后是真的皇后吗？”
宋吉祥和荷衣摇头。
贠城冷笑道：“是啊。都说皇后娘娘贵为国母，可是皇后娘娘已经被人换走了，又有谁能知道？皇后娘娘可是是甘慧姑娘，也可以是那皇贵妃，贵妃，婕妤，谁都可以，只需有一位皇后就好。”
月到天心，贠城站在月光里，利剑的冷光刺向天际。
“天下人口中的陛下，何尝不是如此？他楚衡动了伤害教主的念头，在我眼里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你们放心吧，我不是去杀他，教主如今身体不好，我一个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拜托你们多照顾，我要去查一查有关此事的人。”
宋吉祥和荷衣都知道迎红月和贠城是不受教条约束的人，却不想没了迎红月的管束，贠城如此疯魔，可是又不免觉得很有道理。
贠城转身，宋吉祥与荷衣还想挽留，劝道：“贠公子……”
“城儿，你去吧。”
却不知迎红月何时醒来，扶着肩倚在门边听几人说话。
“教主——”贠城见迎红月醒来，立马上前查看，迎红月浅浅一笑，摆了摆手。
“如今我这个样子，只怕最近是无法到宫外与你一起调查了，我还是那句话，你放心去做吧。”
贠城停住步伐，站定单膝下跪，抱拳道：“是，教主。”
宋吉祥看贠城远远离开的背影，担忧地说：“女侠姐姐，您真的觉得我师父他一个人行吗？我觉得要说是拳脚功夫，每一个人比得过他，但是他吧，就是有些死脑筋……”
“你的脑筋向来活泛，不然你和他一起去？”迎红月瞥了宋吉祥一眼反问道。
“姑娘，你觉得好些了吗？”荷衣堵了送吉祥的嘴巴，把他扯到一边去。
“饿了，想吃东西。”
荷衣笑道：“好，我为您准备些吃的，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再为姑娘上药。”
“不碍事。”迎红月声音渐小。
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她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一般缓慢坐到石阶上，可是肩膀上的伤痛还是让她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
“真是没用！”她小声咒骂自己，咒骂自己还不够强大，咒骂自己胡思乱想。
方才迷茫于梦境，她梦到自己越走越远，逐渐走向一片虚无的黑暗，而她始终听到贠城的呼唤，听到他的承诺，听到他对自己表决心的誓言。
迎红月忽然不知道贠城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是自己视如亲弟弟一般的人，还是从小到大互相扶持的玩伴，还是说她是自己忠心耿耿的护卫……
迎红月摇摇头，她不愿多想，可是如今伤痛缠身，却越发回味起那个坚实温暖的胸膛，那个虽不能为她阻挡一切，但是紧紧拥爱她心灵的怀抱。
越是想这些越是头疼，身后脚步声响起，迎红月不经意问到：“什么吃的这么快？”
“——就这么坐地上，也不怕着凉？”
来人的声音让迎红月的心如坠冰谷，她扭头看到了一张自己恨之入骨的脸。
楚衡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