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调职
方斌和曹康进去之后，高翔得到方斌的示意，上去叫醒了趴在小桌板上睡觉的张长生。醒来后的张长生一脸迷惑地看着一屋子的警察，似乎还没睡醒。
这次的提审，就属对张长生比较困难，他的结巴能把急性子的高翔给急死，曹康的性格温和不急躁，他耐着性子跟张长生聊天，方斌在一旁静静观察。
张长生，身高不高，大约也就172米上下，身体看上去可以说相对瘦弱。天冷，他穿着厚衣服，大概是因为衣服不合身，显得比较宽大。这件衣服应该是顾明远替换下来的旧衣服给他的。这是一件厚夹克，看起来品质不错，只是样子有些过时，而且这件夹克的长度他穿着都能当短风衣了。
方斌仔细看他，确认他身上有结实的肌肉，而且尤其上身的肌肉很是发达，看上去瘦弱，可能是因为骨骼较小，可他的脖颈粗壮，应该是肩扛手提练出来的结果。他的脸很小，脸上坑洼不齐，就是俗称的麻子脸，还长着红疙瘩，眼角处有一道伤疤，初见会令人产生不适感，再加上他的头发极短，近似光头，打眼看去便有些凶恶的意思。
可是刚才睡着的张长生，方斌却没有感觉出来任何的杀气，反而看上去些许可怜他的感觉。
从曹康与张长生艰难磕绊的对话中，可以大概得知：张长生可能是在12,13岁的年纪，在市集上逛的时候，被人拐骗到了大山里，当了黑砖窑的童工。坐在方斌身边的高翔悄悄问方斌说：“斌哥，是不是他小时候就智力不够健全，所以这才被人给拐走了？”
方斌摇头：“这个还不好判断，虽然说这些黑砖窑拐走的孩子多半有智力问题，但张长生目前只是结巴，并不能说明他智力有问题。”
从张长生的回忆里，方斌他们得知，他在黑砖窑他挨了很多的打，脑袋上也肯定挨过不少打。他指着他眼角深深的疤，说就是被窑里的窑头打了之后留下来的。
曹康问他，脸上的坑坑洼洼是怎么弄的？他想了好半天说，去了黑砖窑后，那里跟他一起去的好几个人都发了高烧，后来就全身长痘。窑头把他们关到两间小黑屋里，差点儿没命。幸亏那里有个人说是懂点儿医术，在山里找到了草药，熬了汤给他喝，这才扛过去，不过好了以后，脸上就都是坑了。
他所在的黑砖窑后来能被警方成功解救，是因为被拐的窑工里有个男孩儿，跟他差不多大的岁数，这个孩子的父亲，十多年一直在找自己的儿子，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他暗中向警方报案，才去把他们都解救了出来。
黑砖窑每天都吃不饱，还要干很重的活儿，他虽瘦弱，但憨傻，倒也顺从，窑头对他算是网开一面，没有把他压榨干净；其他人，那些想逃跑的，不顺从的，是窑头重点看着的对象，被压榨干重活儿，累死和打死的人有多个。后来方斌在调查过程中得知，当地警方解救这个黑砖窑后，因为有人命，警方把窑头全部抓捕归案，审讯后大部分判了死刑。
他被解救出来后，因为想不起来家在哪里，所以用政府给的救助金去学了个卡车司机的驾驶证，可是找工作的时候因为长得丑根本没人要。还是顾明远的公司想省钱，他也没啥要求才被录用。
曹康问张长生，宝琢公司的那些人欺负他，克扣他的工资，奖金，他为什么不反抗？张长生说，除了那次他们往他碗里吐痰是欺负他，平时人家也没打他，没骂他，还跟他说话，他不觉得那是欺负他。他这话结结巴巴说出来，把高翔说得还有些心酸。
曹康又问他关于去殴打顾明远姐夫的事情，张长生结巴了半天终于说清楚是老板派他去的，也是老板说要打残他，让他不能再来闹，他就这么做了；还有强制顾明远太太许叡丹去精神病院的事情，张长生说，老板让他送他就送，老板有权力管自己的老婆。
方斌问起他，顾明远的那批展品为什么他有委托书。张长生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老板把这个交给他，也没说是什么意思，就让他拿着。他也从不问老板为什么，就等老板需要的时候，听吩咐就是了。
看来也问不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他们走访了顾家和顾明远公司的这么多人，谁都知道张长生把老板的话当成圣旨，唯命是从。他也不管老板要求的事情是对是错，就是一个执行。
等张长生走了，曹康，高翔等人回到办公室，都感叹，怪不得顾明远在遗嘱里要给张长生留下资产，这么忠心的下属，现在可去哪里找呢？就连夫妻、情人都可能会背叛他，只有这个下属是完全自觉自愿地服从，这也太难得了。
这时候，周淑和莫菲也把孟嘉交到了看守所回来，林悦则还在等着几分钟后下班，大伙儿都在议论今天的案情。
此时，大队长武威从办公室出来喊方斌，让他到自己的小办公室来一下。
方斌进来后问他：武队，什么事？
武威：坐，方斌，有件事我跟你说一下。
方斌听了这话的口气，已经知道又不好的事情，心里一沉，但脸上毫无异常：您说。
武威：是这样，你这个中队呢，女同志太多，魏宏那里呢，又没女同志，所以，我看就把小莫调去魏宏的中队，以后碰到女嫌犯也好对接。
方斌：让小周去吧，小莫是我徒弟，魏宏带着不方便。
武威：问过小周了，小周想留在你队里，所以我这才安排小莫去。要不我们问问小莫，她要是同意，就这么定了。
方斌：不用问她，我是她师父，我不同意，她同意也不能去。
武威看方斌一脸严肃，说话毫无商量的余地，也有些生气：这是组织的安排，我是你的领导，你凭什么敢不听指挥。
方斌一脸无辜：我从没不听安排，你指哪我打哪儿，武队，你说呢？这么多年，我有不听安排吗？
武威被他说得泄了气：那这次小莫调职的事情也是组织的安排，你不能不服从安排嘛。、
方斌：这次是乱命，我不接受。
武威看着方斌感觉完全说不动他，便站起身来，直接对河外面喊：小莫，你来一下。
莫菲听了招呼，急忙放下手中的水杯，来到武威办公室。
武威：小莫，为了更方便工作，现在队里安排你调到魏宏队长的中队，你应该对组织的安排没意见吧？武威这话带着强烈的恩威并施的意思。
莫菲听了有些怔怔的，她抬眼看看武威，又看看方斌，等再看武威的时候，大大的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泪水，这下子把武威搞得有些尴尬。
武威：小莫，你这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慢慢说，不哭啊。武威这个人，虽然很粗豪，可是见到小姑娘哭，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方斌也十分错愕，他正准备安慰她，却听她说：“师父，是你不要我做徒弟了吗？是不是我进步太慢，你嫌弃我；还是你觉得这次比武我会拖队里的后腿你不想要我了？”她说着就泪如雨下，不仅方斌，连武威也觉得心里难过。
方斌看了武威一眼，急忙安慰她：不会不会，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别难过，别难过……其实方斌也从没安慰过哭泣的女孩子，所以也安慰得不够专业。
武威多少有些内心惭愧。他今天被陈德华叫去，让他把莫菲调到魏宏这个中队，陈德华说已经跟魏宏说过了，魏宏愿意接受，并且换一个男干警都可以；可武威知道方斌肯定不干，也只能拿出组织原则来压制他；至于莫菲，武威觉得应该问题不大，方斌都无法阻拦的事情，莫菲一个小女孩子肯定是不可能反对他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莫菲会哭得梨花带雨，让他心软不已，以至于后面的戏都唱不下去了。
莫菲这一哭，武威知道这就是拒绝他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板起脸来强迫莫菲调职；再说了，刚才说周淑不想去他就同意了，现在莫菲也不想去，他当着方斌的面也不能来硬的，只好让方斌先带着莫菲回去，他再考虑考虑。
等方斌带着莫菲出来的时候，大家看刚才莫菲还高高兴兴地跟大家讨论案情，现在就哭着出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曹康、高翔、范自强等人看方斌铁青着脸也不敢问，各自都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下班的铃声响了，林悦首先打破了沉闷，跟方斌告别，“方斌，下班了，我先走了。”，她背起皮包准备离开，路过方斌办公桌的时候，小声对他说：“小莫如果有事可以来找我。”她温婉的声音，让方斌非常安慰，方斌点点头，林悦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周淑心里有鬼，也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假装喝了一口水，又把杯子里的茶水倒掉，折腾了几分钟后，也拿起皮包下班了。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很识相地想下班，可又觉得刚才的案情还没说完，不知道能不能走。曹康算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他隐隐为方斌和莫菲担忧。
方斌站起来，招呼大家：“今天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早点儿下班，回去休息。”
二中队的人听了队长的话，大家开始陆续离开，曹康走之前跟方斌打招呼，方斌都没回应。
方斌也没管大家的情况，直接对莫菲说：“跟我一起下班，我有话说。”莫菲眼睛依然红红的，站起来，不发一言，跟着他一起下班离开办公楼。
武威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接水， 路过看着二队空空的办公区，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从窗户上看到方斌带着莫菲来到了自己的车前，俩人上了车，方斌迅速发动车子，车子以飞快的速度离去。
武威知道，一般情况下方斌是个非常沉稳的人，很难有事情把他搞出情绪，这么快开车，肯定是心情极为烦躁。武威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唉，真是件麻烦事儿。”
方斌和莫菲离开了警局，开车带着她找地方吃饭。莫菲在车里劝他：“师父，离开局里很远了，你这车速可以降下来了，要不一会儿交警就来了。”
“转过弯我就减速，你怎么样？没事吧。”方斌看她刚才哭得真心真意，所以很关切地问她。
“没事，幸亏你提前说了，不然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没想到你会真哭，看把武队吓的。”方斌调侃莫菲。
“幸好是说调我，要是调你走，我哭也没用。”
“不是弄走你，就是弄走我，弄走你更方便一些，所以我让你做准备。”
“可是，大队长都说了要给我调职，我觉得就算我哭一下，也还是没法改变这种状况。”莫菲忧虑地说。
其实在方斌跟周淑父母吃饭那次后，方斌就想到周淑父母肯定会利用跟陈德华的关系来搞事情。虽然林悦极力想调和他跟周淑的矛盾，但方斌是理性的人，他知道这种矛盾是不可能化解的，所以，他利用晨练的时间，跟莫菲说了这个情况。
他对莫菲说，如果直接把他调走，一时半刻肯定找不到合适的岗位，他的职位较高，就算陈德华也不可能一下子找到位置来安排他，再说了组织上是有原则的，只有局长王旭峰才能决策他的调动。
但把莫菲弄走就很容易，她一个见习女警，工作安排非常方便，武威这个级别就够了。方斌原本是想自己顶住武威的压力，不接受安排，但林悦劝他的话，他还是听了进去，他也担心周淑对付不了自己就去对付莫菲，而他现在的职位尚不能与之抗衡。
所以他应对的办法是，利用莫菲是女孩子的身份，先用哭哭闹闹的办法把武威这个大男人给唬一下，来个缓兵之计；再把莫菲调职的时间向后拖一下到比武完毕，这样，莫非就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也或者后面会有转机。
现在的方斌终于后悔之前自己对升职进取毫无兴趣，只关注案件本身的工作方法，官大一级就是力量不同。
看来往后，这条路的走法就要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