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套话
回到宝琢公司的郑同知，心里一直都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完全被顾明远骗了。当初顾明远跟自己套近乎的时候，说什么跟他要做一世的兄弟，现在看来完全是在跟自己演戏。
去分局之前，郑同知做梦都没想到这批顾明远的展品里会有文物。他隐约听说顾明远仗着自己有点儿这方面的鉴宝经验，会通过鉴定文物，也跟着做点儿生意赚差价，这里面可能会有洗钱的嫌疑，他也想跟着捡个漏。
当初顾明远为了给外甥杜峻办上学找门路，郑同知就把自己的同乡，区教委的主任吴思俊介绍给了顾明远。吴思俊听说顾明远是个陶瓷专家，很感兴趣。一般人要想求吴思俊办事，必须在牌桌上才能谈。当时，郑同知就组局让他们到自己的家里来打麻将，自己老婆正好烧得一手好川菜，还能喝点儿酒。
尽管顾明远牌技太臭，已经输给吴思俊很多钱，但吴思俊依然没有吐口帮忙，顾明远无奈，终于提及他曾经买到过一套清末的官窑青花瓷缠枝莲的一对磁盘，据说价值十几二十万，是他捡漏得来的，他把这个东西送给吴思俊，杜峻的事情才算解决。
郑同知借着这次的事情，也曾试探过顾明远的收藏。顾明远当时把他带到恒仁艺墅自己的地下室藏品库来看过一次。果然都是精品，有明清的藏品，也有现代的高端产品，虽然很精致，但没有文物。
他知道顾明远肯定有一些好东西没给自己看，却没想到他手上还有这种珍品级的文物，是国家级的文物。更可恨的是，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装起来运出去，自己竟不知道。
从那个曹警官听说那两个制瓶子的工人死了时候的表情，郑同知看出来，警方显然是怀疑那两个工人是被顾明远弄死了。再从自己对张长生的了解来看，可能凶手就是张长生。这件事自己当年也多少有些怀疑，可顾明远这个人城府很深，他无法得知更多的情况。郑同知心想，可怜自己空有总经理的名义，知道的还不如一个司机。
他想到张长生可能会知道顾明远藏宝的内情，说不定还有什么东西现在依然在厂里或公司里藏着。可张长生现在得到了顾明远赠与的财产，虽然还没有正式到他的手上，但他对顾明远更是感激涕零了，肯定不能用正常的方式感动他，让他说出实情。要是张长生拿到了那笔40万的钱款，很可能就不会在厂里待了，要是想知道点儿啥就更没可能了。
郑同知把张长生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郑同知：长生，回来了？
张长生：回、回来了，郑、郑、郑……
郑同知做了个手势制止他他接着说郑总：长生啊，自从顾董身故之后，我这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也没跟你好好做个沟通。
张长生：沟，沟、沟……通？
郑同知：就是聊聊。
张长生：聊、聊--啥呀？
郑同知：我知道，你也没个亲人，没个去处，这以后你有啥打算啊？
张长生：俺叔，俺叔给--俺--留--留了钱，还让--让--俺照--顾--照顾--俺-姑，以--后--俺就--跟--他--他们过。
郑同知：长生，你听我说。当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听警察说的。我先说，你听着，别着急。
张长生：你----说……
郑同知：长生，你知道，咱厂里的那两个工人喜三和旺庆，不是喝酒喝死了嘛，今天人家警察同志说了，他俩可不像是正常死亡啊。也就是啊，石油人杀了他们。
张长生听说后，脸上瞬间僵住了。
郑同知看到了这个表情，接着说：长生，我知道，你跟着顾董久，跟他有感情，可是你也不能帮他去杀人啊。
张长生一听急了：俺--俺---俺---，没--没--没---杀-人。
郑同知：长生，我知道，这是顾董让你去干的，其实也怨不到你。
张长生：俺--俺--叔--也没--杀--过--过--人。
郑同知再次做了个手势，制止了脸红脖子粗的张长生的磕巴对话，他换了一种温和的态度说：长生，这个话就算我不说，有人问，我也可以帮你开脱，可是，警察会相信吗？刚才我在警局的时候，人家问我说你为啥去把顾董姐夫打残废了，我还替你说了不少的好话，不然你今天就出不来了，是我救了你呀。
张长生显然没想到他打顾皓真姐夫这件事警察都知道了，他明显紧张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郑同知，不知道郑同知到底要说什么。
郑同知：所以啊，长生，你要把跟着顾董做的那些个事情都告诉我，也包括，为什么顾董会给你委托书保存那套文物的事情，你都告诉我，我才能在警察面前帮你啊。
张长生头摇得像拨浪鼓：郑---总，俺--俺叔--叔就--是-给了--给了--俺--一个-委----托书，别的--的--都 都 都没 --说。
郑同知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顾明远没告诉张长生，还是张长生就是不说，反正看起来，从张长生这里现在是套不出什么东西了。
因此他的脸冷下来：行了，你不想说，我也没办法，但是下次警察再问，我可就没话说了。
张长生激动地说：俺---真---真的---没---杀 杀 杀--人，郑---总。
郑同知已经没了耐心：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再跟我说。我这儿还有其他事。
张长生很惶恐地站起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郑同知将他半推半撵地弄了出去。
张长生走了之后，郑同知开始再次思考这个问题。很显然，顾明远的文物肯定是来自他老婆许叡丹，这样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许叡丹在嫁给顾明远后会发疯，一定是顾明远使用了什么手段才出现这样的结果，警方肯定也是心知肚明的。可问题是，除了顾明远这批被带走的文物外，许家还有其它的东西吗？
如果顾明远拿走的已经是全部的藏品了，那他留在这里就没什么意义了。这个公司和那个破厂子也挣不来多少钱，以后自己每个月还要负责开工资运转公司，完全是费力不讨好，还不如扔给顾皓真和许叡丹，反正他们是股东，自己不过就是个挂名的总经理，及早抽身更好。
但张长生手中的那份委托书真的很奇怪，顾明远都把所有的文物拿走了，还给张长生一份保管的委托书干什么呢？张长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人是顾明远的死忠粉，按说如果顾明远嘱咐他不说出来，他肯定是不会说出来。这倒是他比其他人更可靠的地方。
怎么才能让张长生把这件事清清楚楚告诉自己呢？
此时陷入思考的还有一个人，就是方斌。
他本想带着莫菲吃个便餐，可莫菲说今天晚上不行，她哥哥从香港回来了，家里给他接风，自己必须回去。方斌就干脆送她回家。
路上，方斌问起莫菲她哥哥的情况。莫菲说：“我哥是学会计学的，在一家全球排前十的会计事务所上班，现在调回海城了，下个月就正式在海城的公司上班。”
“之前没听你提起过，是亲哥，还是表哥？”方斌一边开着车，一边不经意地问。
“应该算是表哥吧，可他也算是我爸的儿子，只是没办收养关系，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的。”
“什么叫算是你爸的儿子？”
“怎么说呢，有点儿复杂。我现在的爸爸是我的继父，我哥是我继父的侄子。因为我继父没生自己的孩子，所以就把我哥带到我家里来养，于是他就成了我哥。”
“那就是你们之间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了？”
“是啊，不过，血不血缘关系也不重要。我哥从小就是我的保护神，从上小学开始，每次到一个新的地方上学，都是我哥带我去，故意告诉大家我有个很大的哥哥，让他们不敢欺负我。”
“那你跟他感情一定很好吧。”方斌继续开车，装着不经意地问。
“当然，他是我哥嘛。”莫菲侧头偷偷观察方斌。
“那--他喜欢你吗？”方斌终于没忍住问。
“喜欢呀。”
“你呢？也喜欢他？”
“感情好，当然就是喜欢喽。”
“噢。”方斌很沉闷地回复了一声，心情瞬间非常沮丧。他从没有过如此的体验，所以，一下子想不出来后面该如何接话。
“他是我哥嘛，又不是我男朋友，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嘛。”莫菲看方斌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看出了他的紧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想再跟方斌贫几句，可看着他的样子，她就变得非常不忍，不愿意方斌着急，更担心方斌误会，但其实她并没有答应做方斌的女朋友，可她就是心软得提不起豆腐。
方斌听了这句话，刚才的乌云突然从心头飘走。心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忽起忽落过，他本想矜持一下，可是嘴角不听话地溢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