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世
方斌跟莫菲在香河镇的景泰路听了这位老人讲了一下午的故事。老人很高兴他们俩对他讲的故事这么感兴趣，尤其是莫菲的“后来呢”，这句话，让他非常开心，话匣子大开，一直说到了天色暗下来，茶都没了颜色。他儿子进来问：“爸，白瓷选好了么？”老人这才惊觉，才想起来客人是来买许家白瓷的。
他儿子很无奈地对方斌和莫菲说：“我爸这是把10多年没说出来的话都说完了吧。他平时总是跟我们唠叨，我们都没耐心听他讲故事，今天你们二位来了，陪了他一下午，他这可是说过瘾了呢。”
莫菲笑着说：“我们很喜欢听大爷讲故事，就跟看电视剧一样，特别有意思。”
“你听一遍，觉得有意思，你要是天天听他说，只要提到个相关的词儿，他就跟你唠叨许家，跟祥林嫂似的，你就烦了。我们全家已经被我爸烦了很多年了。我爸这都快成说书的了，见人就说，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真的，我是怕他闯祸，再被人家告诽谤。”
“不爱听你出去。”老人听见儿子说他烦，生了气。
“大爷，我们想看看您的瓷器。”方斌岔开了话题。
老人白了儿子一眼，然后招呼方斌莫菲跟他走，他儿子只好在后面跟着。
三人来到这个院子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里面很大，确实摆满了瓷器。
“当年离开厂子的时候，我没要钱，我把这些做好的东西都留下来了。姓顾的那小子都不要了，准备扔了，可我去要的时候，他又说需要花钱买，我没要他给的赔偿金，就把这些我们亲手制出来的心血换回来了。”
“看着很精致啊，他怎么要扔了？”
“其实他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他才入行几天？老许估计还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他。他连房子都能铲了，你想他可不就懂个屁！”
听到这里，方斌感到有些出入，因为顾明远在海城是业界的陶瓷专家，应该算是懂行的人，为什么这位老人却说他什么都不懂呢？
“哼，现在这些瓷器已经算是收藏了。许家瓷的厂子没了以后，白瓷这块其他家的瓷都比不上许家瓷，所以，我现在这瓷器就很值钱了。孩子们，既然这瓷器是你们家里父母的纪念品，我这瓷器就便宜点儿给你们，算我们有缘分。”
方斌说：“那怎么可以，是多少您就卖多少，我们哪能占您便宜呢，不行不行。”
结果卖的要少卖钱，买的要多付钱，这种奇怪的场面把他儿子都搞乐了。最后大家折衷了一下，老人卖了一套质地不错的莹白瓷茶具给方斌。老人的儿子给细致地打了包，让他们带走。
离开景泰路的时候，街灯已经亮了，景泰路上的每个小院子外的壁灯都已经打开，虽然天气很冷，但路上还是时不时有人走过，在那些茶餐厅或餐馆进进出出，流淌着人间烟火的小镇风情。古朴的屋檐下，那些带着门环的仿木门，好像把他们带回到100年前的旧时代。
方斌看着莫菲歉然地说：“没想到今天这么晚，可能你外婆家就没时间去了，今天还要赶回海城，路上要开2小时的车。”
“没事的，我可以以后再来。”
“以后我带你来。”方斌望着她说，然后把莫菲的手轻轻握住，依样画葫芦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这一次，莫菲没有反抗，微微回应了他。
回到方斌爸妈家的时候，从家里冲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大约24、25岁的年纪，俩人一起站在莫菲面前看她，把莫菲看得有点儿发懵。
方斌稍稍推开那个男生，又批评女生：“你们俩是炮仗吗？冷不丁就炸出来。”
男生说：“哥，你才像炮仗，回来也不告我们一声。”
方斌没理他，对莫菲说：“这是我弟弟田波，我妹妹田琦。”
田琦大大咧咧上来就拉住莫菲说：“这是谁家的神仙妹妹，怎么流落到我家的？”
“小琦，小波，快让你哥跟小莫进家，外面冷。”方妈妈在屋里招呼他们。
田琦一把拉住莫菲就往屋里带，后面田波从方斌手上接过了东西，也跟方斌一起进来。进了屋，才发现原来方妈妈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就等他们俩回来开饭。
“嫂子，要是你们再不回来，我就饿死了，我妈还不让我给我哥打电话，说你们有事情做。”
“不要乱说。”方妈妈和方斌同时出口说了这一句，结果弄得莫菲不好意思，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小莫，你来尝尝，阿姨家的豆腐，做得好不好吃？”
其实莫菲跟着喝了一下午的茶，肚子里空落落的，也感觉有些饿了，餐桌上飘来阵阵香气，她不觉咽了下口水。
田琦很体贴地笑了说：“你饿了吧，我带你去洗手，洗了就能吃饭啦。”
莫菲很喜欢田琦，她长得跟方妈妈很像，单眼皮，小圆脸，个子不高，性格热情活泼，话也很多。趁着洗手的时候，她对莫菲说：“你好漂亮啊，漂亮得都让我哥开窍了，不过，我可不是说我哥好色啊，就是你真的好漂亮啊。”
“你也一样漂亮呀。”
“别骗人了，你要说我可爱呢，我倒是不反对，漂亮那可就谈不上了。”
“既然你承认自己可爱，那我就承认自己漂亮。”田琦被莫菲的这话给呛到，不过，没等她说话，莫菲又补了一句：“你是又可爱又漂亮。”
田琦一下子喜欢上莫菲，等俩人回到餐厅吃饭的时候，田波发现田琦的手挽着莫菲的胳膊，那感觉就像是好了多年的闺蜜。
因为方斌说晚上要赶回去，吃完了饭，他妈就催他们走，怕夜路不好开车。虽然田琦很想挽留莫菲这个新晋闺蜜跟她多混一会儿，可是她有点儿怕他哥，就撅噘嘴放了他们走。
回去的路上，莫菲又是静静地不说话。
方斌问她：“困吗？困了就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不困。”莫菲说。
“我……”方斌跟莫菲同时说了个“我”字。
“想说什么？你先说。”方斌说。
“还是你先说。”
方斌估计自己跟莫菲想的是同一件事，于是说：“那我先说，今天握你的手，事先没跟你打招呼，你别介意。”方斌话到嘴边，却突然说出这样一句笨拙的话。
“我……是同意的，不介意，方队。”
“你以后不要叫我方队了，叫方斌，或者跟我家里人一样，叫我小斌，在队里的时候，跟他们一样，叫我老大什么的，方队就太生疏了。”
“好。”
“还有一件事，我征求你的意见，而且会给你时间考虑，你不要害怕。”
“嗯。”
“这件事特别重要，本来不该在车上说，但我担心回到局里时间太晚，今天的事情如果没有说清楚，会给你带来压力。就是……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虽然我知道我这个告白可能不够正式，但我今天已经牵过你的手，我觉得你大概也猜到我的意思。如果太突然，或你觉得时间太短的话，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等想好了再说。”
“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答应你。”
方斌没想到莫菲会断然拒绝他：“你……不喜欢我？或者，你有男朋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抱歉。”
“都不是，”莫菲听到方斌紧张的声调，抿嘴笑了一下，低着头说：“我……也有点儿喜欢你，我也没有男朋友，你，你不用那么紧张的。”
“哦。”方斌的心掉进了肚子，“那，为什么拒绝我？”
“因为我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可是现在还不能跟你说明原因，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你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还比较复杂。”方斌被莫菲搞得哭笑不得。
“其实，你也是一个复杂的人，方……斌，老大。”莫菲的眼睛终于不看前方了，转头看着方斌。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比如你现在的爸爸妈妈，我感觉跟你长得一点儿不像，可田波、田琦都跟你爸妈长得很像；而且，他俩都喊爸爸妈妈，就你喊爹、娘，所以，我猜你的身世有故事。”
“观察力还不错，你想知道原委吗？”
“现在我还不想，因为我还不能完全告诉你我的事，所以从对等原则来说，我也不能现在打听你的全部故事。”
“原来你的顾虑是身世。如果你想知道我的身世我不介意说，但如果你怕知道了我的事情对你有压力，我也可以暂时不说。但这些跟你做我的女朋友没关系吧。”
“那肯定有呀，万一我们的故事有冲突，那不就糟了。”
方斌其实已经看过莫菲的履历，她是独生女，父亲是一个退伍军人，在部队因公造成双腿残疾，一直坐轮椅生活，工作单位是在残联。如果不是莫菲担心自己嫌弃她父亲残疾，那一定是另有隐情。但是方斌知道莫菲的性格，虽然年龄不大，但很有准主意，她不想说的，你很难问出来。
莫菲看方斌沉默，有点儿担心：“老大，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你说。”
“你可以先做我的闺蜜吗？就跟田琦一样。”
“闺蜜？我是男人，你这个提议，我……”
“就是男闺蜜。”
“我明白了，换个说法，你的意思是现在我还在你的考察期，等考察期过后，再把我转正成男朋友，对吧？”
“你……会同意吗？”莫菲有点儿惴惴地看着他。
“当然不行。”方斌笑了，他没想到交女朋友，还有考察期：“我是个男人，怎么能做你的闺蜜呢？”
“那怎么办？”莫菲咬咬嘴唇，看着眼睛盯着前方的方斌。
“你先做我的徒弟，反正我要训练你，你也归我管辖。”
“你做我师父？”
“怎么？不行吗？警界很讲传帮带的，你如果不做我女朋友，就只能做我徒弟。”
“行是行，可你的年龄有点儿小……”
“那也比你大7,8岁，你才多大。”方斌说得毫无余地。
等了一会儿，就听莫菲悠悠地说：“那……我就给你当徒弟。”
“好，就这么说定了。”
方斌的车速始终匀称平稳，大概是终于说清楚了事情，莫菲心里变得非常轻松，顿感困意袭来。
等方斌把车开到服务区加油的时候，看到她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