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调查1

    折腾了一周的顾明远案件，因为孟嘉的精神出现问题而暂停，之后的一周，作为孟嘉的律师，吕宁向警方提出了众多质疑，而且就孟嘉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提出保外就医。申请送到陈局那里被驳了回来。只说让孟嘉在警局的卫生站继续就医。

    方斌让莫菲不要再参与顾明远的案子，跟着自己继续侦办汤亚晏的行踪。周五下班前，方斌跟莫菲说周六要加班，跟他一起外出办事。莫菲也不抱怨，跟家里妈妈视频了说不回去要加班。本来莫菲以为周六既然加班，估计方斌也会要自己五点起床去锻炼，但方斌居然说周六早晨9点在分局停车场等他。

    总算有个慵懒的周末啦。莫菲按照自己平时的习惯打算周五晚上追剧，明早睡个懒觉。却没想到，她拿着手机跟对床的夏芳说着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夏芳正给她讨论她喜欢的帅哥明星，然后发了她一堆照片，见她半天没回应，原来是已经睡得香香甜甜了。

    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早晨，没有闹表的莫菲自动在5点钟醒来，比平时有闹钟响还要准时。一觉醒来，完全没有慵懒想睡回笼觉的感觉，倒好像是满血复活了。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没必要睡下去了，干脆起床。那时候天还很黑，夏芳正睡得香香甜甜。

    她穿上运动鞋，轻手轻脚地收拾好出了门，这么早起来就只能去跑步，不然还有点儿冷。这些天她跟着方斌跑步，越来越喜欢那种跑完步的轻松感。外面的天气有点儿冷，莫菲加快了脚步。跑了几步，前面有个熟悉的人影，没错，正是方斌。

    看到从身后追上自己打招呼的莫菲，方斌颇觉意外，脸上不由自主浮出一丝的笑意。本来方斌自己也觉得每天把莫菲5点半叫起来锻炼有些“残忍”，要不休息日就算了，总不能像当初训练曹康一样，人家毕竟是个姑娘，年龄也小。谁想到依然在运动场上看见了她，他心里略有几分激赏。

    不过，这可不能露出来，因此方斌赶紧收掉笑容，又回到平时的状态。好在天还没完全亮，莫菲也没看到。

    既然莫菲也在跑步，方斌就干脆像上次一样，带着她还是开车出去到绿洲公园去跑步。到了公园的时候，天已经放亮，阳光下，周边的风景优美如画，两人并未交谈，却各自觉得心情愉悦。

    莫菲边跑，偶尔偷看在自己身边、跑得不仅轻松，还气息均匀的方斌，不像自己跑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方斌的大长腿跑起来本来很快，大约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节奏，感觉像跑小碎步；侧颜还真不错，山根笔挺，眼眸深邃，莫菲感觉脸上有些运动之外的潮热。原来这就是夏芳口中的绝美侧颜？

    夏芳是老同志了，她告诉莫菲，分局里的女警员有80都喜欢过方斌，也包含夏芳自己，只不过方斌对她们都没有意思。她喜欢方斌，首先是因为方斌太帅了，甚至比她追的男明星都帅气；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方斌的业务能力强，在警局内破了好多的大案，不仅在城东分局，就是在市局也挺有名。

    不过呢，他脾气不好，做事反常，偶尔还原则性不强，总是对那些有苦衷的犯罪分子过度同情。比如，前两年有个杀夫案，虽说那个男人是个家暴男，但警局的同志们都认为杀了丈夫也是不应该的，可方斌想尽办法在结案词中为其脱罪。

    但他对自己的同事却公事公办，不讲情面。同事偶有请托，方斌那是一点儿不给余地，所以，人缘不算特别好。

    还有就是方斌看谁都一样，男的女的在他眼里，除了朋友同事，再就是敌人。小夏很羡慕地对莫菲说：“我觉得你就是让方斌下凡的小仙女，我看他对你特别好。”

    那时候莫菲还在想，对我好？一来就跟我摔跤，背疼了好几天，还要起大早跑步，有啥好？好在哪？

    但是今天早晨，她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凶。甚至，她觉得方斌是个很体贴的人，比如带着她跑，前面跑得很快，跑大约10分钟后，他先把速度降下来，让她缓缓适应。跑完了，他肯定会给她备一瓶运动饮料，让她补充能量。

    还带着莫菲吃早点，每次都是方斌去买，莫菲说付钱，方斌就让她服从指挥。搞得从小就非常独立的莫菲好像占了方斌的便宜。

    吃了早点，方斌告诉莫菲一会儿他们会去顾明远家的小区做个调查。莫菲很奇怪，问他：“方队，你不是不再管这个案子了吗？”

    “这个与汤亚晏的案子可能有关，所以调查还要接着做，之前的调查有些过于简单。”方斌一本正经地回答。然后，一路上告诉莫菲大约要问些什么，让她斟酌用什么语气说话等等。俩人说了一路，已经不复当初坐在车内都不说话，或者不知道说什么的尴尬，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师徒了。

    恒仁艺墅的内部道路白天都是非常安静的。偶尔有个别人健身，穿着运动衣在路边跑步。到九点钟过了之后，才陆续有外面的车子开进来，也有这些豪宅中的钟点阿姨或者保姆出来买菜，或者从外面进来务工。

    来往的人多起来，那些养着大型犬的院子里便多了犬吠声。但大部分的这些看家狗都是拴在院子里的，即便这样，如果有怕狗的人进来，对这些犬吠声还是有些惧怕的。

    柳阿姨很有些怕狗，当初肯到顾家来做钟点阿姨，就是因为顾家并不养狗。今天居委会特意跟她说了，让她到小区的物业管理中心做笔录。

    这是柳阿姨第二次见到方斌和莫菲，比起当初的紧张，现在她比较放松，才注意看了看这两人，只疑惑现在的警察都长得这么好看吗？柳阿姨心里喜欢这两个年轻警察，所以告诉他们很多，莫菲是个记录高手，她做了很详细的整理。这个结果显示顾家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现代社会，一般的家庭，即便有钱，也主要是单一家庭。父母加一两个孩子，最多孩子小，有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帮着照看。

    但顾家却是很奇怪的组合。

    柳阿姨的雇主是顾皓真，虽然柳阿姨称呼她为顾太太，但她其实就是个大姑姐。姐姐住在弟弟家里，貌似女主人，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却从没见过她的老公。男主人请了个小姑娘做保姆来照顾自己的女儿，但他的太太，她也从没见过。

    做熟了之后，柳阿姨跟顾皓真唠家常得知，原来顾皓真老公在世、弟弟的老婆也在世，房子这么大，却都不住在这里。再后来顾明远突然出事，警察来了一波又一波，柳阿姨才知道，原来就在她每天来的这栋房子里，还住着一个隐形人，她从没见过的顾太太，一个多年的精神病人。她只是被瞒住了而已。

    男主人顾明远不常回家来，大多数柳阿姨在的时间是看不见他的。她只听顾皓真说是在外面做大生意，很忙。而顾安安，虽然只是个不到10岁的女孩儿，但神情却透着一种苦相，完全不像这个岁数的小姑娘那么天真爱笑爱玩儿，她很少出声，一般都是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柳阿姨不爱管闲事，主家给的工钱不少，且从不拖欠，尤其顾皓真，时常烦闷无聊的时候，还会跟她一起说说话解闷儿。只不过柳阿姨每次到顾家干活儿，总是跟在别家的感觉不一样。所以莫菲问她顾明远之妻的生活状况时，柳阿姨还真是一无所知。

    不过，顾皓真的儿子杜峻，柳阿姨见过。她曾经在顾家听到杜峻跟他妈抱怨，说前面一个女友太贱了，还是同班同学，说翻脸就翻脸，跟潘金莲一样，为个新手机就跟了其他男生，他恨不能拿刀捅死她。

    顾皓真骂他：没出息的东西。当初你为了给这个女人买个lv的包包，偷你舅舅的小金库被你舅发现了，要不是妈求情，你早被赶出去了。结果刚给了包包，又要新手机，还得是万把块的手机，你给不出，人家立刻就蹬了你，这种混账女人你为啥这么稀罕她？

    杜峻说，那个货我已经不要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她的闺蜜，我气死她。

    结果杜峻连女孩儿的手还没捂热，他就被警察请回恒仁艺墅，一起接受调查，虽然他万分舍不得新交的女朋友。

    杜峻的情况，方斌和莫菲之前大约也知道一些，因为是曹康把他接回别墅的。曹康既然去接他，就顺便在学校找他的班主任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性格阴郁，极好面子，不喜欢读书，爱跟女孩子厮混，总之毫无可取之处。

    虽然杜峻身高大约也差不多18米，相貌也没什么明显缺陷，可学着别的同学染了黄头发，还带了韩国明星的那种耳钉，曹康实在不喜欢他的样子；而且曹康还发现，他听说需要回别墅配合调查的时候，好像有点儿害怕，脸上出现闪烁不定的表情，非常可疑。

    那天，杜峻磨叽着不想上车，还是他现在的这个所谓女朋友一直劝他，让他听从警方的安排。那个只有17岁的女孩儿，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一边说，啥都别放心上，以后是你妈说了算，啥事都当没发生。。。

    曹康看得出这两个人的古怪，但他并不询问。方斌说过，遇到这种心虚的人，你不妨以静制动。在车上的时候，杜峻的表情是那种极冷漠的样子，但曹康一看就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他使劲儿搓手指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和害怕。好在回到别墅后，杜峻知道警察只对他舅舅的死感兴趣，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件事的线索，松了口气。

    结束了对柳阿姨的调查，方斌跟莫菲在居委会的陪伴下，来到了顾明远的家里，跟顾皓真了解一些情况。

    顾明远出事后，顾皓真的悲痛是最深的。她的一生跟弟弟最为密切相关。她的幸福或者痛苦都跟他有关，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而顾明远却这么突然地离她而去。

    因此，当方斌带莫菲来找她聊起顾明远的时候，他深切地体会到了顾皓真无尽的悲哀。

    “顾女士，请节哀，我们在调查中知道，你弟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你能跟我说说，顾总的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这些事情吗？因为很可能是他生意上的仇人来害死他的。”莫菲很小心地看着伤心欲绝的顾皓真发问。

    “唉，姑娘，这我就不知道了，明远的生意我一点儿也不懂，我也不关心，我就只知道他是我的靠山和命根子，没有了他，我还活个什么劲儿！”顾皓真说着又开始哭。

    方斌虽不说话，但他早已注意到顾皓真眼泪掩饰下，不肯正视他们的游移目光。

    顾皓真哭着说，“我一个农村人，我能知道些啥。我就知道明远为了这个厂，把自己熬出了一身的毛病。他媳妇，你们也见了，”顾皓真指指许叡丹房间的地方，“身体有病，帮不上忙，孩子们又都还小，这些年全靠了明远，要不然谁能住上这样的大房子，要吃有吃，要穿有穿的。”

    “那你知道顾太太是什么时候得了这个病？怎么得的这个病？”

    “她这病是遗传的。”顾皓真缓缓地说，“我们明远也是上当了，结婚前完全不知道。她爸就是得疯病死的，她爸死了之后，她就渐渐开始发疯，严重的时候，不穿衣服就往外跑，整夜的嚎叫，后来，明远没办法只好把她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她爸也是精神病？”

    “是呀，那老头儿是脑子有问题住院的，结果越治越没治好，又发了疯病，在医院住得好好地，但是整天发了疯想往外面跑，最后让汽车给撞死了，唉。”

    “能说说具体情况吗？比如这是那一年的事情，发生在哪里？”

    “具体的事情我不大清楚，那时候我还在乡下。只知道明远给他老丈人风光大葬，那排场，都快县里第一了，谁不夸他孝顺。”

    “顾明远是什么时候发现顾太太患有精神病呢？”

    “大概是她爸死了一、两年吧。她生了孩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她爸死后她精神也不好了。后来她就开始寻死觅活，以后一天比一天闹得厉害。最后就疯了。”

    “这中间你们没给她看过病吗？医生怎么说？”

    “那时候明远把厂子迁到这里来了，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好面子，不好意思告诉人家说老婆是这个样子，请过几个大夫到家里来看，说是抑郁症。”

    “什么大夫，您还记得不？”

    “我哪知道，都是明远请的。”

    “是什么时候，你们决定把她送到精神病医院呢？”

    “那是闹得我们实在收拾不住了，只好把她送过去，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你们可以到医院那儿具体查查。”

    方斌一只没有出声，在一旁听着莫菲的询问。但他感觉出这个顾皓真虽然看起来文化不高，又自称是农村人，却有着不一样的精明，重要的地方都说自己不清楚，说出来的话价值都不高。除了顾明远老丈人也有精神病，是意外死于车祸外，其他的内容他们都已经知道。

    “好的，顾女士别哭了，我们也就是例行公事来询问一下，希望可以尽快破案，给顾先生一个交代。”莫菲安慰顾皓真。方斌倒是觉得顾皓真口风严实完全是出于对顾明远下意识的保护， 从情感的方面考虑，这也在情理之中。

    顾皓真心里难过，又不愿意多聊。方斌正想说下一个他想找洛小雪问询，但在眼睛的余光中，发现顾家通高大客厅边的二层走廊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儿，穿着黑色的衣服，正直直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很复杂，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小姑娘的眼神，方斌感觉她想说话，可她发现方斌看她的时候，却转身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