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凶铃3

    （接上篇）方斌忙着在现场勘查，偶尔回头，发现她脸色极为苍白，使劲地摁着前胸的地方，他知道第一次看死人的感受，他用眼神让她先到楼道里去平复一下。

    看着倚在门边恶心不止的莫菲，方斌心里有种不情愿的同情，一个女孩子，还瘦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做警察，还当刑警？他正好站在莫菲的背后，注意到她拿着个呕吐袋，虽然一直恶心却吐不出的样子，也感到有些难受，他很想拍拍她的后背，帮她一下，可又觉得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忍了忍，想还是算了，或许人家姑娘不愿意被他看见这个样子，莫菲一直都背对着他，显然有些避讳。

    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莫菲终于压抑住恶心，平复了心绪之后，方斌将她叫到身边，“小莫，你跟着派出所的同事，找邻居知情的人去做个调查，找这里的居委会和物业公司的人也做些调查，另外，一会儿到物业公司的时候，去提一下从昨天下午1点到派出所出警前的这段时间的监控视频回局里。”

    “是，方队。”莫菲答应着跟着派出所的警员去了。方斌也算舒了口气，毕竟是个女孩子，杀人现场对她的冲击还是有的，让她先离开这里，到户外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以后再慢慢适应吧。

    莫菲没想到这个笔录非常难做。邻居们一早被楼下停着的警车惊到了，这时候都赶到看热闹，七嘴八舌议论，可真正有用的信息并不多。这就是高档小区跟普通小区的不同，平日里大家虽然是邻居，却几乎不认识，居委会的人也对顾明远的事情知之甚少，最有用的还是这里一个保安提供的资料。

    这个保安20多岁的样子，长得人高马大。按照小区物业公司的要求，小区的保安是彻夜巡逻的，每俩小时一次。他说昨天12点前后，他在巡逻的时候，看到有个女人到了顾明远这个单元的门口，她自己输密码进去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去顾明远家。

    他说，昨晚上12点之后进出记录共有4个人次，进出的车辆有6辆，这在这个小区是常态，昨晚进出人车并不算多。

    莫菲等人去查阅了电梯的监控记录，是有个女人在11点56分进入这个楼的电梯，但她并不是去16层，而是第12层就出了电梯，，在她出电梯的时候，有个男人正好进电梯。他一边走，一边还回头挥了个手，同时听见后面有一声像是关门的声音，应该是跟离开的这家里的人告别。进来的男人把这女人吓了一跳，她嘟囔了一句什么，犹豫了一下就下了电梯。之后电梯开始下行，载着这个男人一直下到一楼。而这个女人离开电梯后，不知道去了哪里，电梯里再也没有出现她。一直到了0点58，她再次出现在电梯里，却是在14层进入电梯，电梯下行带着她到了1楼。

    莫菲取了监控资料出来回到顾明远家里的时候，顾明远的尸体已经运走。听了莫菲的简单汇报，方斌要求同事对这个单元全部的人家都做一遍排查，查清楚出现在电梯里的这一男一女的情况。

    很快，那个出现在12层电梯里的男人的情况就已经明确，是12层这家人的朋友，来他家聚会，正好那会儿结束了回家。这跟刚才莫菲在小区的监控视频里看到的情况一样，这个男人在离开单元门几分钟后出现在访客车位上，开车离开了小区。

    而这个深夜来访的女人，小区的邻居却谁都不曾见过。方斌初步判断，这个女人应该是从12层下了电梯，走了四层楼梯后进入顾明远家，楼梯内虽没有监控，但可以大致如此判断。

    方斌在等待其他同事做调查的时候，依旧回到了顾明远家里。他从里到外将顾家再次查看了一遍，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异样。当他出到户门的时候，看到对门的邻居从楼梯间向这里探头探脑，他笑了笑，索性过去跟那人聊几句。

    那人正是早晨跟张长生吵架的邻居，他是做室内装修生意的，姓龙，人很热情，邀请方斌去他家里坐坐，喝口茶，方斌也不客气，真就跟着进去了，顺便问他知不知道顾明远平时都有些什么朋友，这个龙先生基本没什么了解，就是曾经有几次在楼下的地库，碰到顾明远与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起坐车离开，应该是跟顾明远很熟悉的人。但是那个女人总是带个宽檐帽子和太阳镜，他从未看清楚女的长什么样子。

    方斌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回忆刚才大家提到的电梯的视频资料。那个女人既然跟顾明远出双入对，为什么晚上再次来的时候却在12层出电梯；而且奇怪的是视频中的女人在雨夜里黑超遮面，隐隐透着一丝诡异。

    方斌一边想着，却不影响他说话：“还是龙先生更有中国情结，你看顾明远，说是中国古瓷专家，家里装修采用的是欧式风格，您这里倒是中式风格，通透的博古架、还有这些字画，都是地道的中式元素，显得家里敞亮，又大。”

    方斌这话说得龙先生龙心大悦，仿佛遇到了知己，他带着方斌参观他家里的中国画，据他说全是名家作品，卧室里挂着的照片更不得了，是专门请人为他夫人拍的古风艺术照，方斌一路夸赞着闲聊了几句出来，赶回局里。

    他们回到分局办公室，先期回来的同事已经将案发现场的照片冲洗出来交给他，照片中的顾明远身死时的姿势令方斌感到颇为蹊跷。

    这个背对着天花板的姿势，显然是凶手专门布置出来的。凶手是咬破了顾明远的口腔来加速毒药的发作，那么后背对着天花板正面对着浴缸的姿势，浴缸前面的空隙不大，显然是很难去咬他的；如果是面对面，凶手咬破了他，毒药已经发作，估计顾明远也奄奄一息了，干嘛要费这个力气，把他反过来，让他露出后背？要知道人死后，尸体会非常的沉重，凶手如果真是个女人，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想掩饰什么吗？

    “后背，后背？”方斌嘴里念叨着，“难道是背叛的意思？”他想起来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的一个暗示，背，就是背叛。

    会不会凶手是顾明远曾经背叛和伤害过的女人？可这却解释不通，因为垃圾桶里发现了安全套，餐厅里有蛋糕，还喝了酒，难道这么折腾是为了伪装，目的是趁着顾明远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杀了？

    方斌让曹康把队里的其他人一起叫到会议室，分析从物业公司取回来的录像资料。这次虽然花了三个小时，却有重大发现。按照监控录像显示，在当晚8点5分，有一个女人出现在顾明远家的单元门口，这个女人是坐电梯直接到16层后出电梯，而且在晚上10点10分再次出现在电梯里下行离开。

    这个发现说明，当晚出现在顾明远家单元外的应该是两个女人，或者说有个女人在顾明远家里前后出现过两次？

    假设毒死顾明远的是个女人，难道前一个是情人，后一个是仇人？

    更奇怪的是，前后出现的两个女人，走路姿势、打扮风格，身高什么的都差不多，只不过后一个带着很大的黑超，围着围巾，脸部不能完全看清。

    “我感觉像是一个人，虽然刻意做了不同的装束。”曹康回看了两遍后说。

    “嗯嗯，我感觉康哥说得很对。”高翔跟了一句，“她专门做了不同的打扮，很可能是为了作案。”

    “可你说，这个女人一晚上来回折腾两次，大费周章的要毒死顾明远，甚至不惜在毒死他之前跟他上床来麻痹他，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郭超不解地说。

    大家根据录像你一句我一句地分析，莫菲却没能听进去，她感觉心口还是不舒服，尤其当录像里出现顾明远回家的镜头时，她下意识地想起自己早晨看到的现场，胃里一阵翻滚。本来刚才回来的时候，方斌倒是让她回宿舍休息一下，是她说没关系的，想不到这时候却有种似乎压抑不住的吐意，因此她完全不敢说话。、

    方斌虽然在跟大家讨论案情，但他用余光一扫就知道莫菲估计那个难受劲儿还没过去。顾明远的死相本来就难看，再加上大家讨论的时候还时常提到，也难怪她不舒服，但方斌之所没赶她，也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工作精神还可以，能够克制自己的不适，坚持工作。

    方斌结束了他们的议论：“从目前的证据来看，顾明远衣橱里那些衣服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姓孟的女人，有重大嫌疑。小范，你和周淑，按照我带回来的居委会的笔录，马上去协查寻找这个姓孟的女人。”他说着拿出笔录里复印出的一沓子纸头交给曹康。

    范自强站起来应道“是”，可回头看周淑，周淑虽然也站起来，但有行动的意思。

    周淑有些撒娇地嘟嘟嘴：“方队，我跟小范都没去过现场，也没直接做过调查，情况不熟悉，能不能让菲菲也跟我们一起去办案？”

    “莫菲现在去不了，她身体不适，得赶紧回宿舍休息，恢复体力。”方斌说这话的时候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周淑听了方斌的话，咬咬嘴唇不敢再说。

    不过曹康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起身说：“老大，要不我带着小范和周淑一起吧，我有点儿不放心，他们俩也是头一次办案。”方斌心想头一次办案怎么了，不就是找资料找到这个人，又不是去抓人，办案的方法早已经给他们培训过了，视频里有相对清晰的人脸，那还能找不到？但他还是同意了。

    然后他转头，对身边的莫菲说：“你赶紧回去休息，调整好状态，后面的事情还很多。”莫菲虽然觉得自己只需要在办公室安静一会儿就能缓解，但她一看方斌严肃的眼神，也不敢反驳，只好服从命令回去休息。

    他们三人一同从会议室出来，莫菲往宿舍去了，周淑的脸色反而好了一些，曹康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淑。

    到了下午3点钟的时候，方斌接到了居庄的电话，让去他的办公室，尸检已经完成了。

    “这种毒药不是化学制剂，应该是民间自制的动物和植物混合的毒，植物的主要成分是箭毒木、曼陀罗花、虞美人，这些都带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其中箭毒木有剧毒，但奇怪的是还有一种虫毒，你看，”居庄离开了他的试验台，带着方斌走到顾明远的尸体前说，“你看，我们在现场的时候没注意到，但在解剖中发现在这里有个被叮咬的很痕迹，”居庄指着顾明远的大脚趾的指甲边缘说，“这种毒虫就是从这里咬到了他，并将毒素吐进了他的血液，如果说想毒死他，只需用足够量的箭毒木就可以达到目的，而凶手还采用了这种毒虫，这种毒虫我初步分析是一种叫黑寡妇蜘蛛的毒虫，咬到了会使人畜剧烈疼痛，又不可能一下子死去。”

    “也就是说植物毒素是从嘴里喂进去的，而虫子却是在他的脚上咬的，而且是故意为之？”

    “是的，这个凶手肯定是想让他非常难受，这才使用了这个办法。”

    “死亡时间能确定吗？”

    “大约是在凌晨1点到3点之间，或者也可能再长一些，这个不能完全确定。这种天然植物做成的毒药，很难量化。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增加了后两种药物，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因此故意为他选一种很痛苦的死法，不能很快死去，但又知道自己正在死去，且过程非常痛苦，身体到处都很疼痛，这种毒药专门对付的是神经末梢，估计这位顾明远先生真有个生不如死的过程。”

    “难怪他的表情如此惊恐。我猜他脸上这种惊恐的表情是由于害怕这种毒药产生的恐惧。”方斌一直没有忘记顾明远脸上的表情。

    “很有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看到凶手后产生的恐惧，或者二者皆有。”居庄答道。

    “如果是因为看到毒药产生的恐惧，那他肯定是认识这种毒药。”方斌自言自语道。

    尸检的情况非常明了，顾明远死于一种植物混合制剂的毒药。现在，在方斌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暗影，这个暗影带着深仇大恨，在凌晨1点~ 3点的时候，下了狠手，杀人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