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口供1
漆黑的夜,下着非常大的雨。东南沿海的台风从黄昏就已经开始登陆。狂风伴着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路上几乎没有任何行人,连汽车都少见,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城市在风雨的蹂躏下似乎变成了一座空城。而就在城东码头附近的一栋破旧的仓库中,昏暗的灯下,捆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人的对面站在一个穿中式对襟练练功服的人,却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在他身后是六七个带着长长短短刀具和土制手枪的打手。
穿练功服的人咆哮着说了很多话,但浑身是血的人却一句也没有回答。最后,练功服上去揪住他的领口,又说了很多话后,然后一挥手,他后面的那群打手就全部冲上去围住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随即发出痛苦的叫声。
但在这样的天气下,无论穿练功服的人对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说了怎么样的话,做了怎么样的事,所有的声音都掩护在暴风雨的呼啸中……
清晨将近5点半的时候,警局宿舍的夏芳起来上洗手间,却发现对床莫菲呼吸急促,并发出闷闷的叫声,她知道这是莫菲又做噩梦了。她上前去推推她,轻声叫她:“菲菲,醒醒,菲菲,醒醒。”
莫菲猛地睁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浑身是汗。
夏芳问道:“菲菲,又做噩梦了?你也真是,自己胆子这么小,还学刑侦,是不是前几天那个卷宗把你吓的?”
莫菲心有余悸地抹去额头的冷汗:“嗯,那里面的现场照片太恐怖了,我一直都忘不掉。”
“6、7年前的案子了,你借它看什么,那案子我知道一点儿,超恐怖。你呀,自虐是吧?”温柔亲切的夏芳是警局的文职,是局里的档案管理员。她已经上班两年,对比莫菲是老同志了。
“这案子一直破不了,主要是因为台风,一切证据都乱七八糟找不到。那个死了的人是汤亚晏集团的打手,原先是个退伍军人,也不知道是被自己人弄死的,还是被仇家杀了的。你说一个退伍军人,干嘛去当黑社会啊,结果死在废弃仓库,要不是血水借着雨水流出来,估计多长时间都发现不了。”夏芳叹口气说。
这个莫菲有印象,卷宗提到:在台风疯狂发作一夜之后,第二天清晨,到处都是掉落的巨大树枝,广告牌等等,很多地方甚至连大树都被狂风吹倒。对码头汛情进行勘察的勘察队员无意中发现了从那栋废弃仓库中流出来的血水,沿着血水找过去,才发现这里躺着个人,他身中十数刀,脸部被划花,已经死去多时。
卷宗提到当时警局的调查分析情况,时任大队长的陈德华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他认出这种作法跟汤亚晏集团的一贯作案手段颇为类似,但因为他这种乱刀砍杀的手法在黑道广为人知,很多其他的犯罪团伙也模拟这种作法嫁祸给汤亚晏,因此很难据此认定是汤亚晏集团所为,而且,汤亚晏有在大厅广众之下出现的证据,他本人肯定不是嫌疑人,底下的打手们人员较多,不易确认对象;更何况那么大的风雨过后,啥痕迹都找不到。
莫菲想到这些,不禁又有些难受,看着对面观察自己的夏芳,她腼腆地笑了:“我是听说这个案子一直没破,又听大家说这个汤亚晏特别难搞,想看看究竟,没想到这么可怕,反正我也得慢慢克服,我的职业,又躲不了的。”
话未说完,床头的闹铃响起来,莫菲猛地起身跳下床,“糟了,大魔头今天肯定又比我早到。”莫菲轻轻地自言自语道。
但夏芳还是听到了:“我看你就是显摆,方队那么厉害,谁都不鸟的人,给你当私教,你还叫大魔头,想气死我。”夏芳还没男朋友,她已经25岁,对男同事比较关注。
“那一起吧。”莫菲一边快速起身穿衣服,一边简短地说。
“方队训练你,我跟着蹭,我可不想被人嫌没有眼力价。”夏芳说着又倒在床上,准备再迷瞪一会儿。
莫菲这时候顾不上跟夏芳打趣,她着急着洗脸刷牙,弄好了直接蹬上运动鞋冲向操场。
莫菲一边跑一边哀叹,自己从此是跟睡懒觉的日子彻底拜拜了。方斌平时住宿舍,周六日都无家可回,正好方便他一周都可以执行对莫菲的基础训练计划。
莫菲原是本地人,但她家离着警局却非常远,路上要来回坐地铁和公交车通勤要4个小时。正好警局的女生宿舍有空床位,局里便给她分了一个床位。年轻女孩子,正是贪睡的年纪,每天5点钟起床,莫菲觉得自己这人生还真是有意义!她对着自己叹口气。
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跑步,莫菲觉得倒不完全枯燥,因为方斌决定不在警局里跑圈,而是开车直接带着莫菲从警局出来。开车的时候,他一边还为她介绍沿路的情况,让她涨了不少的见识。
方斌并没有说要去哪里,莫菲也不问他这是要去哪里。莫菲这种沉得住气的性格,搞得方斌非常郁闷。他从来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莫菲这么沉默寡言的,一向都是他嫌弃人家女孩子多嘴饶舌,而莫菲却能对他做到视如无物,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记住这里,前面那个小区,是汤亚晏家的别墅所在的小区,汤亚晏,你要开始对这个人做些了解。”方斌问。
“知道一些。”莫菲回答。
方斌有些意外,“怎么知道的?”
“看了资料”。
“嗯。”方斌内心有一丝欣赏。
随后方斌告诉她,汤亚晏狡兔三窟,在海市有4套豪宅。他生活糜烂,每套豪宅的女主人都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些女人也不是他老婆。为了破获汤亚晏的黑社会团伙案,方斌盯他已有数月,知道只有这套豪宅没有什么所谓的女主人,房产登记证也不是汤亚晏,但这里却是汤亚晏最常来的地方。在汤亚晏集团被破获后,现在这里被检方暂时封锁。据已经被缉捕的汤亚晏的手下人说,这个地方是他最放心有隐私的地方,所以连他那些女人都要避开。
虽然莫菲对这个汤家的别墅很感兴趣,想下去看看,但方斌并没有在附近停车的意思,而是继续向东开车,找到了一个不收费的停车场,将车子停好,带着她开始跑步。
下了车的莫菲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抗拒今天的跑步了,她甚至觉得在这个初冬的天气出来跑跑步确实是不错的运动,如果量不是昨天那么大,或者速度不是昨天这么快的话。
这是一个城市公园绿轴公园,非常幽静,几乎没什么行人,。里面有刷成红色的塑胶专用跑道,跑道的一侧是树林,从那些高大金黄的银杏树间隙中再向里面看,是开放的草地,这条跑道非常的长,偶尔有骑单车的骑手从他们的身边嗖一下骑过。初冬的早晨,略微清冷,可这个时候的海市应该是一年当中最美丽的季节了。
莫菲一边跑着,一边被周围的景观吸引。在这样的天气下,这些树和草依然生机勃勃。草地里面点缀着各色的植物,还包括很多开着的茶梅,如火如荼。
他们俩一前一后,或者一左一右地跑着。这速度方斌只当是比散步快了一点儿,可身边的姑娘跑了一阵后却早已经气喘吁吁,要不是周边的美丽,估计她早就没力气了。他们这是折返跑,跑过去的时候快,回来的时候莫菲跑不动,逐渐变成了慢跑和走路,一下子折腾了2个多小时。
等回到七点的时候,莫菲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腿肚子发酸,几乎想直接坐在地上不走了。但她在喘气之余,偶尔抬头看到身边的方斌,虽然也跑出了汗,可他气定神闲,脸上的汗珠映照着太阳,看上去竟然真的……透出了莫菲也不能否认的英俊和英武。
方斌让莫菲跟着他坚持走几分钟后再休息,莫菲只好默默地同意了。这次方斌真的走得很慢,似乎也是想让她在运动后做个放松。大约走了10分钟,他把她带到了一个做早点的小吃摊上。
这个小吃摊是这方圆几里之内唯一的正宗中式小吃摊,其余的都是什么咖啡厅或茶餐厅等等的早点。只有这里是大饼油条和豆腐脑。
莫菲跑了这么久,闻到炸油条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几次口水,方斌心里暗笑,毕竟这个刚毕业的姑娘,也不过是个小馋猫罢了,而他也是在无意中听曹康说小莫最喜欢吃香河镇的豆腐脑。
但他忍住了脸上即将漏出的笑意,表情平淡地招呼她:“吃个早点,然后我们赶回去,今天有很重的工作任务。”
“是。”莫菲就一个字,并不多问一句。
方斌对莫菲这种回答方式非常无奈。
上午8点10分,虽然还差20分钟才上班,一中队的曹康等没有出警的人就已经到了办公室。这是方斌这一队人多年以来的习惯。指导员林悦则是送了女儿上学顺路上班,一向来得非常早。
但今天方斌和莫菲这时却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林悦泡了茶进来,笑着跟曹康打趣,“你们方队今天出警吗?怎么不见他人。”
曹康看着莫菲的空位说:“应该不是出警吧。要出警,他肯定会跟队里人打招呼。我今儿早晨起来锻炼,看老大开车带着小莫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曹康的小眼睛笑得咪咪起来。
“还能干什么?跑步去了。”刚进门的郭超无缝接住了这一句。
“开着车跑什么步?”林悦不解地问。
“那谁知道,不过我刚才在食堂外里碰到小莫了,她的脸像红苹果,头发一丝一缕的,问她怎么成了这样,她说跑步跑的,回宿舍换衣服去了。”郭超解释。
林悦嘴角翘了翘,还没说话,曹康忍不住了:“你说老大也真是,他这到底是喜欢小莫不喜欢啊?”
“当然喜欢了,不然这么费力折腾人家小姑娘。”林悦终于笑出来,“就是这种方式……”林悦摇摇头,这个方斌,除了破案,别的真是什么都不在行。
“林姐,你也看出来老大不对劲了?”曹康闪着小眼睛说。
“估计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小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动心不可……能……。”郭超说着结巴了,因为他看到周淑拎着一个小坤包进了办公室,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话,反正脸色铁青。屋里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悄无声息。
几分钟后,莫菲进了办公室,果然脸上粉潮的颜色还没褪尽,大家都心照不宣,假装在忙都不看她。又过了5分钟方斌也进来,带着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
案发36小时后的悦汇商务楼,接近下班时间,正是最忙碌的时刻。
孟嘉,典型的都市白领,上有老下有下,自己还要拼事业。尤其今晚,有家长会,女儿马上要上小学,这是孩子的第一次择校,非常重要,她很着急地赶着做手里的伙儿。会计这个活儿说好干也好干,说难干也难干,完全不需要什么创意,但细枝末节的哪里都不敢出错!
她已经跟她的主管财务总监请好了假,提前一会儿下班,但前提是赶紧把手上的事情做完,马上就到发工资的时间了,她忙得不可开交。
当她进行到一个段落的时候,她终于满意地伸伸懒腰,起身想去喝一杯水,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站了几个表情严肃的陌生人!
这几个人中,其中一个拿着一张纸,对着问她:“你是孟嘉吗?”
孟嘉很疑惑地点了点头。
“身份证号是?”来人又问。
“对,你怎么知道我的……”还没等疑惑的孟嘉把话问完,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被压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两只胳膊从背后被人拧在一起,一副冰冷的手铐直接铐在她纤弱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