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凶铃1
“叮-----”“叮-----”“叮-----”。。。
出事当天的午夜,顾明远家空旷的客厅里,固定电话伴着室外的雨声,就这样尖锐而持续地响起!
客厅的串线电话就在顾皓真的床头柜上,它在暗夜中一闪一闪急促地响着,顾皓真在睡梦中惊醒,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她拧亮了台灯,下意识看看床头的闹钟,差不多3点半。再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张长生”。
顾皓真心里嘟囔,“这都几点了。长生也真是的。”虽然顾明远的公司有3个司机,但张长生却是最得老板信任,也是专门伺候老板的司机。他人高马大,还会些拳脚功夫,兼着老板保镖的身份。
所以张长生打电话,一般是顾明远有事情,而且在深夜里打电话,更说明有急事。
顾皓真因白天摔得尾椎疼,晚上翻来覆去地难受,那时候才刚眯瞪着一会儿,她接起了电话:“喂,长生,也不看看几点了?明远有事?”
“不,不是,大,大姑。。。”
张长生是个结巴,所以说话断断续续,但顾皓真还是听清楚他说“不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明远的事,你半夜打电话,这是发什么疯?”
“不是、不是叔的事、是,是不知道、道咋、咋啦,叔、叔叔打,打电话给我,让我、我上楼、楼找他,却、却不开门。”张长生原本喊顾明远老板的,后来却跟着洛小雪都喊顾明远叔。
张长生夹缠不清,弄得顾皓真不耐烦:“什么让你找他,又不开门?”
“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张长生一紧张,说话更不连贯:“大、大、大姑,叔-叔也不知道、道咋啦,我、我开、开不了门,找、找不-见-他!”
“大半夜的你别管他,他可能喝多了,等明天再说吧。”顾皓真没好气地说着,心想肯定是下午的xo和红酒闹的,这会儿发酒疯。
张长生倒很听话:“好,那我就、就下楼了。”
顾皓真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可再躺下的时候,却了无睡意。
她本来睡眠不好,又摔了一跤,这下更没法睡了。那一跤摔的,万幸她干过农活儿,加上屁股上肉厚,除了屁股痛,其它地方都没事,问题是一走路就疼,晚上睡下感觉也疼。她打算让柳阿姨明天来的时候,给自己热敷一下。
大概晚上吃咸了,她感到口干得很,睡么睡不着,干脆起来喝口水。偏偏今天她还忘了把保温杯拿进卧室,于是很无奈地起身去客厅倒水。
想起来中午的事情,她现在还没消气。洛小雪这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弄坏俩锅,还赖着一天不做饭。下午张长生来接她去香苑打扫和送酒的时候,她明明走的很快,回头发现自己看她的时候,便装的一跛一拐。等她收拾完被送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她赖在那里那么长时间,肯定是不被自己看着好偷懒。要不是今天摔了这一跤,她肯定会跟着洛小雪到香苑去看看。可摔了这一跤,行走不便,走路腿抬不起来,她只好让张长生拿上钥匙带着小雪过去。
她打开门出来,客厅很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眼花,她发现好像有个黑影从客厅里一闪而过,这一下,把她惊得差点儿叫出来。可等她开了灯,仔细看看,却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她拍拍自己的胸口,想到可能是家里养的大猫,但又感觉那黑影似乎比猫要大!
她在厅里转了两圈,没什么异常。但是从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她忽然有点儿惦记顾明远,这个张长生结巴得说也说不清楚,要不干脆给弟弟打个电话,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电话打了,却始终没有人接。。。顾皓真等了一会儿再拨,依旧无人接听,半小时内,打了5个电话都没人接。
顾明远的电话从来不关机,甚至不设静音,都是随打随接的,这有些反常,她想想不放心,决定还是去看一下,她便拨了张长生的电话。
好半天,张长生的电话才接通。
顾皓真有些不满意:“长生,干什么呢,不接电话!你现在就到家里来接我吧。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听声音张长生应该是还没睡醒,不过倒是答应得很快:“好,好,大-姑。”
早晨四点半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张长生开着车赶过来,顾皓真随着他的车去往香苑府邸,顾明远在市中心的豪宅。
小区里面非常安静,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外几乎没什么人影,张长生开车进来的时候,小区的保安跟他打了招呼,“长生,这么快就接来了?”张长生说:“不、不、不堵车。”
香苑府邸是海市一个高档小区,地处城市繁华区。整个小区英伦皇室的建筑风格,在小区建成之初曾经吸引了很多市民前来参观,还有些建筑爱好者前来拍照。小区内部的楼栋看上去非常精致,建筑表皮精致的花岗石面层,细腻的线脚和仿古的立柱,处处显示了高端大气的品质。小区入口的前场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前有巨型雕塑和喷泉。然后是精美壮观,尺度舒适的的社区入口。由此进入后,迎面便是开阔的湖面,湖面在远处收小,一直延伸到树林和草坪深处,隐约可见湖面上弯弯的人行小桥。虽在冬日,这里依旧有鲜花盛开,这些花在雨中随微风摇曳,有一种静谧悠远的氛围。虽然小区交房不足5年的时间,但随处可见参天大树,常绿不衰的大片草坪。
香苑府邸因靠近市中心,寸土寸金,但小区却仍保留了这么大的水面,可见建造者是要怀着多大的情怀来打造他的作品。这个以高层大套型为主的小区,几乎可以说是海市数一数二的大平层豪宅,顾明远的家就是面积150平米的大房子,在小区的西侧。整栋楼为16层,他们家在顶层,当时顾明远觉得顶层赠送的小阁楼很是吸引他,宽敞的露台可以种花种树,便要了这一套,从小阁楼出来可以直接走入屋顶花园。
路上,顾皓真问张长生昨晚的应酬是不是又是那个女人来了?张长生说是,叔还特意定了蛋糕,不知道是不是给人家过生日。顾皓真觉得要这样的话,自己是想多了。
顾明远明明是约了那女人回家过夜,还跟自己说什么客人!怪不得要拿红酒,估计是哄那个女人开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自己打的电话没接,估计是手机不在身边,没听见,但不能解释的是为什么要给张长生打电话让他上楼呢?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从电梯里出来,家门口的平台上往常声控的灯,今天却怎么跺脚都不亮,张长生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帮顾皓真照着。本来这栋楼全部是安装了密码锁,但顾明远觉得密码锁不够安全,因此除了密码锁,还是加装了带钥匙的锁。顾皓真怕自己贸然闯进去,万一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顾明远会不高兴。她在进去之前,很使劲地摁门铃。
张长生在边上说:“铃儿、铃儿、前几天就、就坏了,大--姑。”
顾皓真很无奈,只好敲门,她怕里面的人睡熟了听不见,故意把声音搞大。
结果,顾明远没有出来,却有个男人,穿过楼梯间冲过来。
他们这栋楼是一梯两户,每户有自己的电梯厅,户门正对着楼梯间的防火门,防火门平时不能关,带着亮子,邻居之间偶尔会见到对面的邻居。
那人穿着睡衣,气急败坏地说:“你家要死人了!昨晚半夜就敲,这会儿又敲!还让不让人睡了,你再这样,我投诉你!”
顾皓真看这人一脸横肉,有些害怕,刚想说话,就看身后原本一直往猫眼里看的张长生,转身二话没说,一把拎住那人睡衣的脖领子:你、你、你家才死、死人呢!他嗓音粗,脸上的麻皮因为生气抽着,加上他又剃个光头,正好将脸凑近那人,看上去非常恐怖。
顾皓真急忙喝住他,跟那人道歉:“对不住,打扰你啦,对不住,对不住。”她知道张长生对顾明远非常忠心,平时只要有人敢对顾明远说个什么,张长生都会第一个冲出去揍人家,为此还给挨揍的人赔过钱,所以顾明远走哪儿都带着他,让他当保镖。
那人刚才都没注意站在顾皓真身后的张长生,这会儿看他长相凶恶,吓得几乎腿软,只好嘟嘟囔囔,悻悻然回去了。
张长生的长相是那种满脸是坑的样子,疙里疙瘩,而且眼睛上有一处很深的疤痕,白天看上去都很凶恶,别说这会儿天还没完全亮,楼道里又黑灯瞎火的。
对于张长生的长相,顾皓真原来也是非常不满意的。当初顾明远把他带回家来,她都不想多看他一眼。但顾明远坚持留下张长生,事实证明,顾明远很有眼光,这个长得好像《巴黎圣母院》里卡西莫多一样丑陋的小伙子,对顾明远的忠心确实日月可鉴。
顾皓真知道,顾明远在成为文化名人后,变得非常谨慎,涉及到什么收藏、估价这样的事情,尤其涉及到一些洗钱人的财路,麻烦总是一大堆,顾明远也概莫能外。他确实收到过什么有关隐私勒索啊,什么要他命之类的威胁,那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们家的住址,还曾把电话打到家里来,顾明远明白这些是买了假货的人,也可能是卖了假货的人,在利益受损后跟他过意不去,因此他走到哪里都带着张长生。
这会儿,顾皓真心里也纳闷,都睡死了,邻居隔着墙都听见了,他们还不醒,怎么说也得开门进去看看,她不再犹豫,拿出钥匙进了屋。
一进门,屋里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烧艾的味道,顾皓真估计这又是顾明远腰疼,那个女人帮着他烧艾了。顾明远跟顾皓真姐弟都是常年的风湿病人,只不过顾明远程度比较浅,烧艾多少有些疗效。
家里很黑,开关打了半天灯也没亮,顾皓真心中十分纳闷,她叫了张长生,让他看看是不是跳闸了,为什么灯不亮?张长生去看了一下电表箱,闸合得好好的,不知道是哪里的电路出了问题。
顾皓真看到只有餐桌中心点着一个小蜡烛,橘色,有点朦胧光;借着手机的电筒,可以看见餐桌上放着一个用来醒酒的大肚子玻璃瓶,里面的红酒只留了一个底子,应该是那瓶从别墅拿来的拉斐尔的红酒,剩下的酒依然还在瓶内;xo却不在桌上。
桌子上没有杯子,在酒瓶旁边放着一个盒子,盒子打开着,里面有个蛋糕,像是生日蛋糕或者什么庆典的蛋糕,吃了一个角的样子,蛋糕盒边上有一盒未开封的生日蜡烛,好像是给谁过生日,却很奇怪没有点蜡烛。
屋里很安静,看不出什么异样。顾皓真喊了几声:明远,明远。。。却并没有人回应他。
“奇怪!”顾皓真顾不得避嫌,俩人都用手机各自把卧室找了一遍,别说顾明远和什么女人,人影子都没一个。主卧里面的床上被子乱乱的,床头柜上有两个酒杯,里面还有剩的红酒底子,可跟主卧连着的衣帽间和衣帽间后面的卫生间关着门,也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她回头问张长生:“你叔不在家?”
张长生也是一脸的疑惑:“不,不知道哇!我觉,觉得叔在、在家,叔-叔让我开、开到这里,没说让我,我回,回去,我、我一直在,在这,没看-他出去。他-要出、出去,肯-定会坐、坐我的车。”
“那就怪了!长生,我腿不方便,你到阳台和那个阁楼上看看,我到厕所里再检查一下。”
家里很大,张长生答应着一边从客厅一侧上到阁楼上去看,顾皓真则回到主卧去看厕所和衣帽间。片刻之后,张长生刚推开阁楼的门要出到屋顶花园的时候,忽然听到顾皓真的尖叫声!
那叫声如此的凄厉,即便张长生也觉得有点儿瘆人,他急忙连跑带走折返回到客厅,循着像是叫声,又像哭声的方向找过去,只见顾皓真倚在主卧卫生间的门框上。他冲进去看到,浴池里泡着一个人,那人的脸侧着半埋在水里,没穿衣服,后背裸露在水面外,浴缸里多半缸的水,都是血水。
张长生大着胆子走过去,将那个人的头抬起来看了一下,惊得三魂出窍,可不正是顾明远!
张长生看到的顾明远,脸色已经发黑,二目圆睁,嘴角渗出血迹,还带着一圈奇异的绿色荧光,令他平时看上去非常英俊的脸格外狰狞!他的右臂垂落在浴池外,手机就掉落在他手边。
张长生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松手倒退,却被浴室边的一个小地毯绊了一下,吓得跌坐在地上。
片刻之后,顾皓真还是先反应过来,她哆嗦着手打出一个电话,正是110的报警电话。
110在接到报案后,因是命案,派出所的警员已先期赶到达现场并封锁了现场。案发地点属于城东分局的辖区,派出所向分局上报,大队长武威将这个案子直接交给了方斌,让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方斌带着莫菲赶到现场时,派出所的同事已经拍了照片,正做笔录,笔录对象一个是有些惊呆发傻的张长生,另一个是哭得死去活来的顾皓真。
尸体刚从浴缸里捞出来,已经发乌变硬,双眼突出,尸体被泡水涨大,非常恐怖,趁着记录员做原始记录的功夫,方斌带上手套,上前大致摸了摸情况。
稍后到达现场的还有法医居庄,他家里远,所以赶来的时间稍晚了一些。他也只是粗略检查了一下尸体,告诉方斌,从现场看,顾明远生前没有明显的跟人搏斗过的痕迹,“方队,全身我粗略看了看,没有找到外伤。而且从他的样子看,应该是被下毒致死,脸几乎是黑的。”
方斌点点头,确实如此,顾明远的脸色发青发紫,而且七窍流血,是毒死没错。
“没有外伤的话,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居庄问。
“不是自杀,”方斌很肯定地回答,“你看他的表情,如果是自杀,他这个表情根本无法解释。”
已经平放在担架上的顾明远,脸上的表情确实非常恐怖,他那双圆睁的眼睛,似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样,就算是现在,依然能感到他的恐惧、意外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