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理昭昭 报应不爽

    堂上众人闻之，皆为之一震。

    陈阿二又继续说道：“我趁着周大去茅房后，便去牢房内找张乐。我故意说有人托我带话给他，他毫无防备。我用了两条琴弦拧成一股绳，勒死了他。”

    此事事关重大，钱大人速派衙役赶往陈阿二家中，了解他所言是否为真，再依据陈阿二的口供，去寻找当日勒死张乐的琴弦。

    约一炷香后，派去的衙役回禀两件事：一，陈阿二确有一个妹妹，于前年投湖自尽，年约16岁左右，原因不明；二，根据陈阿二的供述，确实在其房内枕头下，找到了琴弦，经仵作查验，与张乐尸首脖颈处的细血痕一致。

    陈阿二的家中，还有一个久病缠身的老母，家徒四壁。

    据街坊邻居们说，他的妹妹自小便聪明伶俐，生得楚楚动人。因家贫自小便跟了戏班学艺，弹得一手好琴。自两兄妹长大后，家中情况本有所好转，可没多久其母身患重症，常年要吃药，生活又陷入困顿。

    据陈阿二供述，其妹跟随戏班到将军府表演后，被张乐看中。张乐酒后趁着其妹在将军府落单之时，将其强制带入房中，糟蹋了她，并威胁她若哭闹告发，便杀她满门。

    其妹年纪尚小，遇到这样的事情，犹如天塌下来一般，不吃不喝。没过几日，便想不开投湖自尽了，只留下一封遗书和一把断了弦的琴，遗书中将自己所遇之事悉数告知，陈阿二才知自己的妹妹竟被这样的禽兽给糟蹋了。

    可他人微言轻，苦主妹妹又已自尽，仅凭借一封遗书根本没办法做什么。人死如灯灭，就算是陈阿大告上衙门也没有证据了。他自阿妹投湖自尽后，遍寻各种机会，都无法接近张乐。

    幸好老天有眼，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血刃仇人！

    他咧着嘴，朝天哈哈大笑，笑中带泪道：“阿妹啊！哥哥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凶在层层审问之下，终于现形。

    可众人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男子，却又是如此同情他。他的作案手法确实残忍，可他的作案动机，却让人泪目。一时之间，竟无法评说。

    太子殿下深深叹了一口气，与众位大人告别，回宫复命了。钱大人则依据法例，继续审理此案，汇集成卷宗。刑部尚书贾无珍在太子走后，暗暗擦了擦额头的汗渍。

    会审后没有多久，张乐之死的真相已经在城内疯传了。

    整个临安城都知道，张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仗着自己巡防营副指挥使的身份，到处强占他人土地，强抢民女，百姓怨声载道。可官官相护，有些百姓到官府鸣冤，官府忌惮巡防营的势力，不敢接这些烫手山芋，百姓投诉无门，拿他没有办法。

    张乐被杀，百姓们都暗自叫好，哪里还管他是死于何人之手。总之，不管是什么人，都是他们心中当之无愧的英雄好汉。

    而今，这样的英雄好汉身份被揭开了，竟然是一个籍籍无名普通人。而这样的人，身上还背负着悲惨的故事，他的经历，就是被张乐所欺压的百姓们的缩影，人人见之感同身受，纷纷向府衙上书，望求网开一面，为英雄请命。

    如花似玉的姑娘被奸人所害，忍辱负重的哥哥伸张正义，这无论是哪个酒楼茶馆的说书人，都能说上一整宿。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本应该是维护京城治安的国之将士，竟然成了残害百姓的摧花败类，巡防营的口碑跌到了历史最低谷。巡防的将士走在街上，总是老百姓指指点点，颇为狼狈。

    骠骑将军沈育兴，因御下不严，治军无方，被圣上下令褫夺骠骑将军称号，罚俸一年。后因史相为其求情，念其多年护卫京师的苦劳，留任暂管巡防营，令其戴罪立功。

    刑部尚书贾无珍，则因用人不察，疏于职守，被罚俸半年，静思己过。

    而真凶陈阿二，因杀人证据确凿，定于下月问斩。但念其所做之事事出有因，确实令人同情，特网开一面，赐毒酒，留全尸。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满意的答复。

    圣上彻查之下，不仅还了太子殿下的清白，更是将张乐从前所做的坏事，撕开了一个口，许多被张乐所欺压的百姓，一时间均纷纷到临安府衙击鼓鸣冤。

    府衙孙大人忙的是晕头转向，每日接待百姓者众，师爷一笔笔地记录着这些年百姓被侵占的田产、抢走为奴为妾的女子，张乐所做的坏事真是罄竹难书。

    所有的卷宗呈递大理寺后，与张乐之死的案卷一起汇总至刑部，再呈至御史台，最后由圣上御笔钦示：被张乐所占的田产，悉数退回原苦主；所非法霸占的两家女子，则加倍赔偿送其归家与亲人团聚。

    这一次的效率很快，一时之间，整个临安城百姓纷纷拍手叫好！为天子之圣明，而高呼万岁。圣心大悦，又赏赐太子殿下一番，毕竟，太子殿下是发现张乐罪恶一面的首告人啊！

    这一场沸沸扬扬的案件，最终落下了圆满的帷幕。亲历过这一场的人，都觉得在如此圣明的天子带领之下，我朝必然如春风化雨一般，迎来辉煌的明天。每个人都对未来，又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它已悄悄地随着河边的柳树，冒出了新的枝芽；随着冬日腊梅飘落的花瓣，化作了一场场的春雨，润泽着整个江南大地。

    一场惊雷，伴随着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落了下来，狂风呼啸，像是哀鸣。

    今日是陈阿二伏法之日，了解内情的人，多少心里都有些难受。

    叶无尘望向窗外的大雨，叹了口气，连忙关上了窗子。在这座江南都城，他已生活了半年之久。从中秋开始的惊心动魄，到冬日遇到了太子殿下，他的生活渐渐地开始像一个正常的临安百姓一样，平和而安稳。

    白日里，他会陪同太子到各处，作为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他现在是太子身边的参军，也亦是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的谋士。

    闲暇的时候，他会陪着锦奕和师兄去山上采药，为他们保驾护航。更多时候，他会陪着锦奕到城外的一处庄子，帮助这里的穷苦人家免费看诊，陈阿大的母亲，就住在这个庄子里。两人时常去看望她，并送一些吃食和汤药。她得的是不治之症，再加上她儿子这事的刺激，锦奕说，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两人时常还会研讨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常常讨论得过于入迷，而忘记了周边的人。这一切，师兄看在了眼里，程大夫夫妇看在了眼里，连神经一向大条的小朱，也反应过来了。

    他摇摇头说：“看来，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