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步步惊心 追忆当年
史相在自己府中的书房,接见了刑部尚书贾无珍。
自从上次差一点死在这个书房之中,贾无珍每次过来,都觉得后背发凉。现在史相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不再仅是从前那个文雅、高贵的文人,还浑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阴森之气。
贾无珍低眉顺眼地禀告凶手陈阿二已伏法的消息,便不敢再吭声了。史相听了这个消息,内心的某一处,终于安定了下来。自会审后,他的人时刻盯牢刑部、大理寺的一举一动,生怕事情再有变化。
他微微一笑,捋了捋胡子,难得表扬了一次贾无珍:“嗯……这次你办得不错。”
贾无珍如释重负一般,谄媚地奉承道:“都是相爷您指点迷津,小的我才能够将功补过。相爷英明!”
史相虽然知道他是拍马溜须,但是心情好也就顺水推舟默认了。他颇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陈阿二这个替罪羊的?”
“相爷有所不知,这陈阿二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的母亲身患重疾无钱医治,我许他重金,那是他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他自然愿意为了他母亲,来做这个替罪羊。”贾无珍得意的说道。
“那他那个所谓的妹妹难道是编出来的?”史相进一步问道。
“不不不,相爷,他妹妹之事,确有其事。”贾无珍解释道:“他妹妹确实是被张乐奸污,投河自尽的,这也是他为何会答应的另一个原因。正如他所说,他曾找过很多机会,想杀张乐,但是都未成功。他本就想要杀张乐,认下还能拿到重金,何乐而不为呢?”
“呵呵,如此巧合,甚是有趣。你办得很细致!”相爷又一次夸奖了他。
贾无珍觉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自己能够接连两次得到史相的表扬,他的心也开始随之飘飘然,为自己的这份计谋而得意。
“巡防营那边,有没有人来向你打听情况过?”史相突然想到了沈育兴,不知道这个人最近在打什么算盘,异常地安静、低调。自从张乐之死会审之后,都没什么动静。
“沈将军?未曾来问过下官。”贾无珍回禀道。
“哦?”史相陷入了沉思,这似乎有些不对。以他对沈育兴的了解,他不是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否则,上一次他也不会冲进相府来想要质问他。若不是自己多年呼风唤雨的威严,让沈育兴还是有几分惧怕,只怕按他的脾气,都会掀翻相府了。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贾无珍,你可记得,你是如何升迁来到这繁华的京城的?”史相看着这点头哈腰的小老头,一晃也十五年了。
贾无珍倒是记得清楚,他恭敬地答道:“下官都是靠着相爷的提携,才从一个小小的府尹走到了今日。下官感念相爷的恩典,愿为相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哎,贾大人言重了!富贵机缘,稍纵即逝。也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接得住。你说是不是?”
“自然!自然!相爷说的是!”
“嗯,当年你虽只是个小小的府尹,却能看得清形势。也不枉费我这些年用心栽培。”
相爷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贾无珍边听边纳闷。他猜不透,也不敢猜。
“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玉泉山庄?”史相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话。
贾无珍心里一震,他不敢在脸上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他回答道:“自然是记得!”他心想,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官,哪里能攀得上当朝大员,他的人生因此而转折,从此平步青云,享受这都城的富贵,他永远不会忘。
“当年之事,可还有第三人知晓?”史相突然厉声问道。
吓得贾无珍立马跪地,叩首发誓道:“下官发誓,从未曾向第三人说过此事!如有泄露半句,让下官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真的?”史相眯起了眼睛,再一次确认道。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啊!相爷!”贾无珍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他害怕自己又要被勒死在这里,大脑一片空白,差点要晕厥过去。
史相看着跪在地下的贾无珍,这没出息的样子,料定他也是不敢有所隐瞒。于是,哈哈大笑之后,用双手扶起还在跪地求饶的刑部尚书,说道:
“贾大人,起来说话!从今往后,你只要好好为圣上、皇后娘娘尽心尽力当差,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是是是!全凭相爷差遣!!”贾无珍战战兢兢地站立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一旁的侍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拿了一个盒子,朝着贾无珍打开。
是一盒金灿灿的黄金!
“拿着!记住:差事办得好,有赏!”相爷又恢复了往日文人的模样,摸摸胡须,颇有些仙风道骨。
贾无珍唯唯诺诺地接过盒子,忙不迭地道谢:“多谢相爷!多谢相爷!”
史相满意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贾无珍走出相府,脚下像是被抽了筋似的,有些飘。车夫放下脚踏,他略有些无力地抬脚踩了上去,好在这一次,他顺利地上了马车,并没有摔倒。
坐在车内,他拼命拿着宽大的袖袍,擦拭脸上的汗渍,便擦边抱怨,这相府是越来越进不得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会死在里头。
他也不知道,为何相爷今日会突然提到十五年前的旧事。十五年前,他还没有这么老,胆子也没有现在这么小。
那是一个深夜,他还在书房里看最近衙门的卷宗,听得官家说,有一人求见,说是从京城里来的。他一个小小府尹,自然是不敢怠慢,便即刻让下人将贵客带进来。
只见这位贵客,一身黑色绒皮大氅,里头穿的是金丝绣线的青绿色襕衫,腰间扣着一根雕工精细的玉带,一身气宇轩昂,贵气凛人。
那时候,他还没有胡子。
他掏出了一枚令牌,贾无珍见之,惊慌的瞬间就要下跪,但此人制止了他,并让他屏退左右,随后,两人在室内密谈了约半柱香时间。
次日,湖州府全城贴满了缉拿黑风寨盗匪的告示,悬赏千金。
没过多久,这些玉泉山庄灭门案“真凶”便被缉拿归案,贾大人顺利因此摇身一变,成了临安城内的京官。
那个人,他就是当年的礼部侍郎,今日的丞相——史同叔。
那枚令牌,是皇后娘娘的御赐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