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坦白一切 案中有案

    “我杀人了，杀了巡防营指挥使张喜。”叶无尘面无表情，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锦奕整个人都呆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轻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叶无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内心泛着一丝苦涩，她还太小，就让她听到这样血腥的事，他有些愧对眼前的救命恩人。

    “枉死的文征名其实并不是我的表弟，他是我的同门师弟。我们同属青城山太虚门下。只不过，他是出室弟子，已经下山好多年了。”叶无尘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

    他将自己的身世、文征名为何传递线索、断桥相约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向锦奕娓娓道来。锦奕听得非常用心，脸上的表情跟随着叶无尘的描述不停地转换。在得知叶无尘竟背负着如此深仇大恨，她的同情心就像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

    他的恐惧、他的痛苦、他的孤独和愤怒，此刻，她竟能够感同身受。叶无尘说到父母和哥哥尸体惨状时，他紧紧地攥起拳头，指尖捏得发青。锦奕想都没想，便把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拳头之上。这是支持，是抚慰，更是一种莫名的情愫。

    叶无尘感到一股暖流从手背传递到手心，再输送到他的心脏，像一股暖流冲遍他的周身血脉，此刻，他不孤独。因为，有她在。

    他继续说道：“而王大力，并非真正的杀人凶手。”

    锦奕诧异，她不解地问：“他不是无处可逃，自杀谢罪，自己还写了手书招认了吗？”叶无尘说：“因为文师弟玉带内的字条指向巡防营，所以当夜，我跟踪了巡防营指挥使张喜一整夜。亲眼见到王大力不是自杀，而是为张喜所杀。”

    讲到这里，他有点迟疑：“王大力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他们这群贼寇中秋夜入城，本是内外勾结好的。但是不知为何事到临头，突然生变，明明要放水的巡防营，竟然大张旗鼓地派兵捉拿他们。他根本不知道尸体的事。”

    “而后，我在夜探敛房，查探文师弟尸体伤痕的时候，发现凶手是一个左撇子。我看到张喜杀王大力之时，张喜是左手用剑的。而且，王大力尸体的伤痕与文师弟的尸体伤痕一致，均是死于张喜特制的软剑之下。张喜，才是杀害文师弟的真凶。”

    锦奕跟随叶无尘的思绪，进一步推理道：“据你所言，也就是说，张喜杀了文征名，然后趁着中秋夜匪寇进城之事，将杀人之事嫁祸在匪贼王大力身上。”

    叶无尘眼中带着赞许：“对，正是如此。而且根据文师弟尸身的僵硬程度和尸斑以及骨折情况，虽未亲眼所见，但我基本已推测出文师弟死亡的真相。”

    “哦？你快说说。”锦奕整个情绪都陷入到这个案件中，非常投入。叶无尘回忆着当日情形，说：“中秋夜当天在案发现场，我就觉得不对。为何文师弟被刀剑所杀，但地面上却并无血泊痕迹？而尸体查验过程中，我还意外发现他身上多处骨折。但尸体表面并无创伤面。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这个骨折是死后造成的。而能造成这样多方位的骨折，是需要一定高度坠落才可以形成。”

    “也就是说，当天夜里，巡防官兵冲入人流叫嚷着抓逃犯，是为了故意制造混乱。而有人，在混乱当中趁人不备，将文师弟的尸体从高处扔下。”叶无尘继续推理道。

    “难怪，当天现场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看到凶手！”锦奕脱口而出，又发觉声音过大，有所不妥，马上小声地问：“那么，张喜又是为何杀害文征名呢？他们难道有什么关联？”

    叶无尘对面前的女子，颇有些刮目相看。之前还以为她太小了，怕他对这些血腥之事会惧怕，没有想到，她非但不害怕，还颇有侠士之风，更充满了智慧。他说：“这也是我为何要追踪诛杀张喜的缘故。”

    “昨夜我跟踪他一路，从巡防营到万花楼，直至夜晚他落单之时。本想尽快控制住他，套问出真相。竟没有想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叶无尘讲到此处，自嘲地笑了笑，心有余悸。

    “他虽喝了酒，但没几下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我们在巷子里进行激烈的打斗，一时之间我竟找不到他的破绽。直至他回剑蓄力之时，趁他一个不注意，我才有机会一剑刺中他命门。”叶无尘回想着当天的激战情形，颇有些心悸。当天打斗动静越来越大，张喜的下属并未走远，他本想速速拿下张喜好好盘问，而张喜却是步步对抗，故意消耗着时间，意图拖延到救兵赶到。他只能一狠心，出绝招一举击杀。否则若救兵赶来，非但杀不了张喜，反而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

    “他只说了一句文师弟撞破了他们的秘密，后面就没有气了。”叶无尘心里颇有些遗憾，这狗贼死得太快了，留下的有用信息不多。“但至于是什么秘密，他没机会说了。”

    “后来，我在张喜的手背上，看到了当年虐杀我满门的那帮人的印记。张喜的手上也刺有五角星芒图案。他一定是当年玉泉山庄灭门案的凶手之一。”

    “我捋了下思路，大概是：文征名偶然在临安城内发现张喜手背刺青，因此飞鸽传书告之与你。后面，他跟踪张喜，发现张喜进入巡防营，于是，他将线索藏于玉带之中。这个跟踪过程中，可能被对方有所察觉。”锦奕沉吟道。

    “是的，事后我想，文师弟定是感觉到不妥，才找借口将玉带藏于药馆。结果他从药馆离开没多久，就遇害了。而凶手，布了一个借刀杀人的局，故意在中秋夜将文师弟尸身现世，嫁祸在匪寇王大力身上。”叶无尘一想到文征名死后尸身还不得安宁，就恨不得昨夜再多捅张喜几刀。

    “张喜又杀了王大力灭口，这样这件事情就完美解决，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锦奕进一步道出了内里关键。正是如此，这才是张喜的目的。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杀死一个赶考的书生，是无论如何也交代不了的，他必须要有个替死鬼，帮他扛起这个罪名，而匪寇王大力，则是最佳人选，只能怨他自己倒霉了。

    一个十五年前的灭门案，在十五年后，竟牵涉到禁卫军。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而文征名，仅仅只是在这个秘密的边缘打探，便被无情灭口。叶无尘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海，他的四周，是无边黑暗，犹如织着一张巨网，只要有试图破网而出的，都会被毫不留情得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