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正道的光
双方交战不斩来使。
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通用，况且现在这种情况根本算不得是交战，只是单纯的不相往来。
韩非吾明白这个道理，落雁城城主柳无涯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萧悟作为送信人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城中，绝对是安然无恙的，相反如果萧悟在这城里出现任何闪失，那这柳无涯别说这城主之位保不住，就算是落雁城他都别想要了。
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进有护送，出有守卫，萧悟风光无限。
而至于城主柳无涯来与不来的问题，韩非吾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来。
显然柳无涯也确实不敢。
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大大小小的护卫就将城外驿站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闲杂人等尽数遣散，柳无涯更是早早地在那里等着了，他一不敢催促，二不敢打扰，甚至连句话都不敢说就在那里安静地等着。
而韩非吾是一个守时的人，无论是你是来早还是来晚，韩非吾都只会在约定好了的时间出现。
“师父，这是为何？”
萧悟不甚明白，韩非吾笑笑解释地十分直白。
“你师父我在办正事的时候，从来不是一个会迁就他人的人，像柳无涯这种城主大人，为师更是不看在眼里，他来我就要见，那为师说过的话岂不是成了放屁？”
萧悟想了想又问，“可是师父，这样不就成了娘口中的说的傲慢自满之人？我娘说这些人都是内心极度自卑才会在得到力量以后变得傲慢无比，觉得任何人都比他低之一等，他们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淦！萧然，隔着千里之外你还能让你儿子来膈应我，我是真服了！
“你娘说的对，为师这就去见他。”
……
驿站门大开，韩非吾坐在轮椅上心平气和。视线扫过一众的护卫，最后停在了一身锦服的柳无涯身上，此人五十上下，面相和善，不像是能做出让部下以命拦武者的事情，但人不可貌相，韩非吾敛去了那些轻视之心，以萧然的胸襟面对一个凡夫俗子。
“想必这位就是柳城主了，在下皓镧宗宗主韩非吾，幸会。”
意料之外的和善。
这是柳无涯所想，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做出杀兄淫嫂之事的恶人，而且……那双腿。
出于本能柳无涯将视线落在了韩非吾的那双腿上，衣服下摆遮住了那双腿的本貌，柳无涯无法得见，却不免心生好奇，他早就知道武者的世界里强者为尊，那这个行动不便之人为什么会成为皓镧宗宗主的呢？
这就是韩非吾无论如何都想恢复行动能力的原因，只可惜洗掉了《涅槃菩提》的他，就算再用气灌注双腿，也无法长时间的行走站立。现在只能由着陌生人盯着他的腿，质疑他的实力。
不过现在的他心态已经很坦然了，看着对方那太过明显的质疑目光，他很是温和地解释。
“出了些事故，便落到了此番地步，柳城主是好奇我这腿伤么？”
被点名的柳无涯吓出了一身冷汗，别说是武者了，就算是个普通的残疾人，盯着人家看也极为不礼貌，更何况韩非吾还不是普通的武者，人家是皓镧宗宗主，真惹恼了他，一声令下整个皓镧宗全员出动，那他这落雁城就真的成了落雁了。
“韩宗主息怒，鄙人冒昧了，还请宗主海涵。”
呦呵，竟然没有自称‘小人’。
武者的地位不算有多高，但大多数的普通人在武者面前不是自称‘小人’，就是要喊上一句‘武者大爷’，原因无他，武者杀人真没人拦得住，在小命面前，尊严和颜面都是扯淡的事，但是这个柳无涯在他皓镧宗宗主面前，难得多了点风骨，老实说韩非吾开始欣赏他了。
一来他实在不喜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再有他很确定萧然会对这种有风骨气节的人多加赞赏。
“呵呵，这有什么怒可息的，被旁人看着不是一次两次了，柳城主有此疑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萧悟，请城主进来吧。”
韩非吾吩咐，转动轮椅回到了屋里，一旁的萧悟年纪虽小，但却有模有样地恭请着柳无涯。
“城主请。”
柳无涯拱手，不敢怠慢，一步迈出，身后的护卫就要跟，但还没走进屋子里的时候，萧悟就站在了人前。
“恩师要与柳城主小叙，闲杂人等请勿靠近。”
柳无涯一怔，回看了一眼同样不知所措的护卫们，再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萧悟，连忙摆手挥退侍卫，独自一人进了房间，而萧悟等他进去了以后，立刻就关上了门，笔直地站在门口，静候在那里。
……
城中负责守卫蒋家及赵琦家的护卫都已经按照萧金的要求穿上便装，赵大柱与萧金也在暗中守好，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能开始行动，可是他们在此守了一宿，负责暗中护卫的人也换了几茬仍不见有什么动静。
“这样干守着当真能等到那些贼人？”
赵大柱心中仍止不住的担心，萧金饮一口浓茶，面不改色。
“除此方法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这倒如实，以目前这样的状况，除了守株待兔，还当真别无他法。
“城外十里之内都没有可疑之处，那就只能把范围再扩大些，这样就务必要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我看过外面的地形，东北两方有群山阻拦，南方水路，西方商道，商道他们肯定不会走，但东北南三处都有不少藏身之所。”
萧金的话让赵大柱心惊，这人才来落雁城不过一日不仅知道附近没有可疑之处，甚至还摸清了更远地方的情况，这般的洞察力，实在令人心惊。
“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武者有‘气’在身，行动自然矫健，耳目之力也远超常人，你若习武入道，这些小事你也能做到。”
宗主此行目的就是将赵大柱纳入宗门，即便没有说出来，萧金也深知这一点，索性便推波助澜一把，反正这也在他职责范围之内。
赵大柱也明白萧金这话的意思，只是他本就不喜欢武者，更没有入武道的想法便自谦道，“有天赋的人才能习武入道，我自幼愚钝且早过了习武的年龄，就不去凑那份热闹了。”说着赵大柱也饮了一口浓茶，连夜的看守就算是他也熬不住的。
“我虽然没看出来，但在宗主眼中，你是天赋极佳，而且还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什么？”
“对于武者来说年幼开始习武是最好的，但实际上无论何时开始，只要有心便能入道。”
赵大柱哑口，他只是找个借口将这劝诱之词推脱过去，怎么萧金还说起来没完了。
“况且我看得出来，你年幼的时候应该是炼过拳脚功夫的，只是后来没有再继续了，底子还在，重新捡起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赵大柱，“……”
萧金，“怎么了？”
赵大柱道，“我曾立誓此生不入武道，所以这些话你还是省省吧。”
萧金不解，“为什么？”
赵大柱不想与萧金解释，可看到萧金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又让他不知道还如何回避，想了想后便敷衍道，“落雁没有武者的容身之地。”
“所以现在落雁有难，你们只能光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论毒舌，萧金很可以的，只是萧金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这点。
“我看得出你对落雁十分珍重，但你不入武道，就有贼人入武道，如若此番宗主没有来此，你要如何救出那些孩子？”
赵大柱嗤笑摇摇头道，“蚍蜉尚有撼树之力，我不是武者，但我至少是个人，而你们武者，虽然空有一身蛮力，却未必是个人。”
这回萧金不说话了，他看向赵大柱的目光极冷。
赵大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为萧金添了一杯浓茶，轻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针对，还请萧兄海涵。”
“叫我萧金。”
若不是宗主有令，萧金保证立刻离去。
……
赵家。
赵琦抬头看向逆光少年问道。
“真的是小乞让你来找我的么？”
背对光明，面朝黑暗，似笑非笑的模样俊秀的脸变得邪魅起来。
“啊，当然了，小乞可是亲口说了，如果正道有光的话，那一定是你呦，赵琦~”
赵琦皱了皱眉，低头想了想后，再抬头的时候双眼变得无比地坚毅。
“我不是正道的光，但如果是为了小乞的话，我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少年再笑，少了邪魅，少了诡诈，黑瞳中承载的是温暖无比的希望。
“这就是光呀，小赵琦。”
“走吧，钟浩哥哥，我要见小乞。”
“好，我们去见小乞。”
钟浩说，拉起赵琦的手，大步迈入了阳光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