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落雁断翼
在这个武者遍地走，打手菜如狗的世界里，想不借用武者之力，就想维系一城之稳定无疑是痴人说梦。
包括黄石城在内，哪怕中州上城中，维系城市稳定的关键因素也是靠武者的。像是黄石城，韩萧两家都有维系城中安危的义务，那些外姓弟子承担着此部分的责任，来确保城中百姓不受贼匪盗寇所扰，这是这个世界能够在无‘王法’的情况下，依然能让普通人过着稳定生活的唯一方式。
而当落雁城的赵薛两家没落以后，按照常规来讲，柳无涯需要向下三域之魁首皓镧宗申请求助，走一些正常流程后，皓镧宗理应派遣少量门人弟子入驻落雁城，以协助城主维系城中治安。
但是显然，柳无涯没有选择求助皓镧宗，他打破了常规，禁止武者入城，负责维系法制的人也换成了普通人，而这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武者前来闹事，柳无涯毫无对策。
事情的前前后后柳无涯都与韩非吾表达清楚，但言语中依然没有透露出请他出面解决事端的意思，这不由得让韩非吾心中生疑，索性便道。
“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会出现这种问题，我把你拒绝求助皓镧宗理解成你所谓的尊严在作祟，但这些尊严真比那些人性命更为重要么？”
韩非吾的话让柳无涯脸色发青，片刻前还多少有些尊重的表情瞬间变得愤怒无比，他猛地起身，怒斥韩非吾。
“韩宗主好高的姿态，好了不起啊！”
韩非吾哑口，柳无涯做出的这些，也确实足以让他得出如此推论，现在他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顺便再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怎么就能还把人给说怒了呢？
“柳城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十二年前我落雁有难，求助于皓镧宗，可你们皓镧宗给我的是什么？”他极为愤怒，甚至有些口不择言，“是烂掉的粮食！是满城的瘟疫！是满城的屠杀！”
粮食一事韩非吾听说过，瘟疫一事他也听说过，但是这满城的屠杀是什么意思？
“……武者如此行事，自私自利，草菅人命，你以为——”
“柳无涯。”
韩非吾打断他的话，后者一怔便对上了韩非吾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眼，也就是在那一瞬，所有的愤怒都偃旗息鼓，那来自于强者的压迫，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意识到什么才是可怕。
这就是武者。
“我此番前来是要了解赵薛两家的事情，虽然已经从宗门长老那里得知了不少，但是年代久远，加之关键人物吕峰长老早已病逝，很多事情都不能一一确认，所以我想来此落雁，看看当年的受害者是什么情况，心平气和的谈，我很乐意，但如果您非要带着情绪的话，我也没必要一定找您来了解。”
韩非吾把面子给足了，被怒火冲昏了头的柳无涯立刻冷静了下来，然后才意识就在刚刚一刻，韩非吾只用一眼就让他的衣裳被冷汗浸湿。柳无涯心中涌起了一阵后怕，如果刚刚真的惹怒了眼前人的话，自己这城就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的柳无涯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韩非吾意识到了这一点，笑了笑道，“说实话，我只是不喜欢发生争吵，一来这影响沟通的效率，二来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着，他收敛气息温和地看着柳无涯继续道，“说回刚才，我确实从长老秦可卿和舒何的那里听了些往事，具体知道的也就是那些，像是我堂兄韩非卿偷换了萧家送给落雁的赈灾粮，又或者是城里的人吃了这些粮食一个个的病倒引发了瘟疫，后来激起了民愤，他们闯到了赵薛两家逼死了他们，是这样么？”
语气极为温和，也没有表露丁点不善，虽然这套说辞与事实有所出入，但柳无涯拿不准韩非吾说的是真是假，他不知道这个韩宗主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还是真如他所说来了解事实的，故此更不敢妄言，思来想去后便道。
“赈灾粮引发瘟疫确实不假。”
这件事不假，那赵薛两家被灭那就有假了？
韩非吾明白这其中之意，继续循循善诱。
“柳城主，我想你也应该听说过，有人说我韩非吾上位不正，无论是韩家的位，还是皓镧宗的位都不正，关于这一点，我是懒得解释，随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因为就结果来看，我上位了，这是主要的，而且有一点他们确实说得对，我的确不喜欢我堂兄与前皓镧宗主李承乾。”
言尽于此，柳无涯再藏着掖着，那韩非吾就不打算继续和他‘逗贫’了。
好在柳无涯懂了。
“旱灾不假，赈灾粮不假，瘟疫不假，流民暴乱杀了赵薛两家也不假。”柳无涯道，看着韩非吾又说，“但这其中隐去了一件事。”
“什么事？”
“当日瘟疫横行，我等请来无数名医也都无济于事，不得已之下，赵薛两族再向皓镧宗求助，肯定李承乾能号召专精于医药方面的武者前来救治，他满口答应之后，可来的人却是由吕峰所管制的‘护林人’。”
宗门是林，所谓的‘护林人’就是为了林木健康，而用尽一切手段除虫去害的‘护林人’。韩非吾对此熟悉的很。
“所有染病的人，没有一个逃过护林人的毒手，赵薛两家奋起反抗，可终究抵抗不住那些人，不得不放手。”
“赵薛是皓镧宗的人灭的？”
柳无涯摇摇头，韩非吾悟了。
因为不想扩大瘟疫范围，皓镧宗派来了护林人，赵薛两家打不过护林人，就撒手不管了，但那些被害者的家属却将矛头对准了赵薛两家，是出于愧疚也好，还是出于良心不安也罢，两大堂堂武学世家的薛家自戮于人前，而赵家即便柳无涯出面干涉，最终保下的也只有赵大柱一人。
难怪那日在街上那风筝小贩那般羞辱赵大柱，赵大柱也不肯反击。原来这一切种种，都不是什么‘不知所谓的原因’。
“李承乾确实做的不妥。”
沉默了很久后，韩非吾如此评价，他再看向柳无涯。
“我不知前因后果，便指责你枉顾人命，也是我的不妥。”
柳无涯受宠若惊，韩非吾继续道。
“而这次你担心再向皓镧宗求助后，会又像当年一样引来‘护林人’？”
柳无涯不敢出言，但韩非吾已经心知肚明。
“这点你放心，如今的皓镧宗已经没有‘护林人’了。”韩非吾淡淡地说，“几年前吕峰死后，他的亲传弟子就接手了‘护林’的工作，但是不出一年，那个少年就解散了这个队伍，护林的工作全由他一人执行，不久前那个孩子也叛出了宗门，所以从结果上来看，目前的皓镧宗没有‘护林人’，我刚当上宗主不久，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但以后可能会重启‘护林人’，但行为手段和李承乾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与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安心。”
这番解释的话更让柳无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不过韩非吾没在意这一点，就事论事道。
“普通人再是不凡也终究不是武者的对手，落雁城没有武者坐镇，只会越来越乱，这样吧，你先派人去皓镧宗走个正当程序，请宗门弟子来此以威慑那些贼子，总好过让你的人去干那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这一回柳无涯皱了皱眉，壮着胆子道，“韩宗主，落雁已无武者近十二年，若是贸然请武者入城，只怕落雁百姓会心生不满。”
韩非吾一怔，侧目之时视线在空中交汇，柳无涯像是触电一般躲闪了目光。
韩非吾笑，“你为了确保自己对落雁城的绝对掌控权，不想请皓镧宗的武者入驻城中？”
凡武者走正常流程入城守卫者，可自行行事。也就是说只要是走正常流程进来的皓镧宗门人，那在城里就是爷，而城主柳无涯啥也不是。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危机必须要解。”
韩非吾笑着说。
“我可以不走正常程序让皓镧宗的门人弟子来你的落雁做护卫，也可以让他们隐姓埋名在暗中行事，不让城中百姓发现他们是武者，当然我还可以让他们唯你命是从。”
“那条件呢？”
柳无涯开始迫不及待了，韩非吾笑的十分欢愉。
稳固权利嘛，不寒碜。
“赵大柱。”
柳无涯一呆，韩非吾继续道。
“我要赵大柱拜皓镧，入武道，进中州，达上城，我要他升入死门，斩破虚空，号令天下，立地成尊！”
“成交！”
生意嘛，就得谈才行。
韩非吾想，笑的更加欢愉了。
……